离开半山别墅前,宣文汀身边的保镖塞了一张纸条给傅时津。上了车,傅时津才打开纸条,上面是讲今晚他们提出的提议目标是钟柏年,而这个提议是朗聿凡亲口提出的。
傅时津一刹那头昏脑涨。
“飞仔龙,回去后,把身边所有人都查一遍。”他恐怕是遭怀疑了。
一片暗暮中,朗聿凡笑眯眯地看着傅时津的车子慢慢离开半山,他眯起眼,转过身,逗弄着笼中的雀儿。
宣文汀从里屋出来。
“朗少,你点解认为阿南是鬼?”
朗聿凡吹了个口哨,“鬼不鬼,我不知,我只知要谨慎一些,就怕他做了警察,做上瘾,出卖我们,不好讲。”
阿粒在内间听到这句话,心头一惊,转身悄悄离去,回到主卧正要发短讯提醒陆钦南时,主卧门开了,宣文汀紧紧握着龙头拐棍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阿粒面不改色,要为他按捏肩膀时,宣文汀突然揪住阿粒的头发,发皱的脸狰狞起来。阿粒镇定自若,抓住宣文汀的胳膊,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利用她的优势去化解老男人的怀疑。
宣文汀拜佛,无非是怕他自己今后没好下场,最怕是落了个孤独终老的结局。他一生都没做乜好事,信不得任何人,残虐伪善,最后身边无人可陪,遇到了阿粒,起初不算多迷恋她,时间让他看到阿粒不是因为钱财跟在他身边,于是他便留了心,一留就留成了习惯,留成了欲望。他要抓着阿粒,拉着她陪伴苍老的自己。阿粒抓着他的弱点,他舍不得她死,他要她陪着他这个老男人的。
二十几岁的靓女,仍该青春靓丽的,不想却与他这个六十几岁已发了皱的男人躺在了一起。他要阿粒陪他度过发皱的余生,要吞了阿粒二十几岁的青春靓丽,好抚平他灵魂上的皱纹。
他当然舍不得搞死阿粒,只能动动手——
可一动手,阿粒便会跑。
宣文汀忍了。
阿粒笑了,在脸上暖笑,在心里冷笑。
昔日义合话事人宣文汀老了,老了,就愈发没胆子了。
每日烧香拜佛,拜到没了胆子,真有意思。拜佛也对抗不了命运啊。佛的慈悲赐予的不是世人,是善人。恶人要入地狱啊。阿粒心想,快了,她有预感,快了……
夜色渐浓。
程宇年被钟霓打趴,他喘着气,哀嚎,“钟霓,你搞我做乜啊?我……”眼看钟霓又一拳过来,他抱住头,大喊江月。
江月爬上拳台,摆出裁判姿态,“3——2——1——OK,阿霓,你赢啦,暂停暂停!”
钟霓被江月拉下拳台,她捏着毛巾帮她擦掉脸上的汗,“发生乜事啊?”
钟霓红着眼,摇摇头,“冇事,冇事。”
程宇年从拳台上跳了下来,看着钟霓,有些愧疚,不安地挠了挠后脑勺。今日,他真的是无心要跟踪傅Sir,搞唔好傅Sir在外偷食啊,不然她点会这样难过……
钟霓无法讲明自己的感受。她一人离开拳击馆,红着眼,开着摩托,于不夜港中疾速行驶。速度越快,风便越大,开到前面的十字路口,右侧有车,她转弯速度极快,正要迎面撞上时,她反应过来,转动车头,朝路径之外飞了出去,车子翻倒滑出去时,她迅速松了手,人先车一步滚到地上,头盔透明挡风镜碎了。她躺在地上,用力喘气,挡风镜模糊了,就在片这狭窄模糊的世界中,她疼哭了。
她坐起身,看向毁了一半的摩托,手掌一片擦伤,牛仔裤膝盖处也擦破了。她摘下头盔,冷着脸,像发泄似的朝空地扔了出去。
不远处,有交警驶车过来。钟霓慢慢站起身,出示自己的身份证件,睁眼讲瞎话,讲自己追踪犯人,急于追人便出了车祸。交警见她身上多处擦伤,不信也信了,开口要送她去医院。她摇摇头,只拦了一辆taxi回去。
钟霓回到家,傅时津正从浴室出来,望见她一身的伤,还未问及她伤势,她已扑过来,一身的狼狈污渍污染了他的白衬衫。
屋里的灯,屋外的城市霓虹灯,彼此交融在这座不夜港中,一盏亮到那一头,一盏亮到这一头,是有头也有尾。屋里的灯照亮她泛红的眼,他沉寂了数秒,用力拉开她的手,打横抱起她进客厅,让她乖乖坐沙发上,看到她双膝尽被磕破,双手也沾了血。
他见她带一身伤,怒火中烧,却又不好跟她发火。他只沉默着去拿医药箱,没了包扎的绷带,他又出门跑下楼去买。不过一会儿他便回来了,一边帮她处理伤口一边问她为什么受伤。
钟霓盯着他的脸,哑着嗓子,瓮声瓮气的,“不小心。”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手指用力,她没表情,他心下发冷,不再多问。她受伤,照以往性子,她一定要缠着他叫苦叫痛撒撒娇。
他拉过她的手,沉默地帮她处理每一寸伤口。也许是她不知喊疼,亦或者不愿喊疼,于是他手上力度越来越重,重到最后一分,她都不曾喊一声疼。处理好伤,他将东西收拾好,走了几步路,他回头看她。
她遏制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她不知自己的防空洞是不是要崩塌了,只觉防空洞之外满是兵临城下的刀剑炮火,只待将她凌迟。
她静坐了一分钟,仿佛是过去一小时,一滴眼泪掉了下来,她仰起脸,望向傅时津。
傅时津随手搁下手里的医药箱,转身回到她身边,“疼了?”
她撞进他怀里,点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傅时津搂紧她腰身,下巴蹭过她的额头,只稍稍冒出一些胡茬,稍稍蹭了下她额头,她往下缩了缩,他低下头,胡茬追着她的下巴不放,她躲之不及,干脆迎难而上,轻轻吻着他讨厌的胡茬。
他握住她的手腕,冰凉的指尖点在他的脸上,他问她为什么受伤,她老老实实讲骑摩托车路上摔了,至于为什么摔,她没讲,只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里,闻着他身上沐浴之后的味道,甚至吻了吻,也尝了尝。
他扣住她的手腕,“还不安分?”低声训她,也推开她的手,去房间给她拿衣服。在他进房间找衣服时,钟霓摸向了酒柜,开了塞子就喝上了。
傅时津从房间出来,大步走到她身后,正要阻止她再喝时,她转过身,踮脚,勾住他脖颈,封住他要训人的嘴巴,要他一同品尝酒香。
愈是亲近之人,秘密愈须保守。可秘密的存在,一旦横亘在亲近之间,便是冒犯。他冒犯了她,却还要贪婪更多从她嘴里溢出的酒香。
亲密是真真实实存在着,钻进了彼此身体深处,但也有不可告人的痛,在他身体某一处肆虐叫嚣。他还未尝够酒香,她忽然推开了他,晃着高脚杯里的酒,笑容湿润,她朝他呼吸着,彼此这样近,他闻见她的呼吸都是香的。
“阿Sir,想喝吗?”
他痴迷地看着她的,点了点头。
她仰面再喝了一口,也喂他喝上。
喂与被喂者,谁更惯着谁?又是谁更贪婪?
在坠入更深的地方之前,他突然清醒了,鼻前萦绕的酒香差点让他失去了自制,眼前的人紧紧抱着他,滚烫的脸颊贴着他的颈窝,她呼吸也是滚烫的,她告诉他,我爱你。比上一次要来的更真实。
愈真实,反倒令他更畏惧。
似也因此,畏而生了更深更重的情。
他终于做到不再回应她了,连心也不再回应她了。
钟霓没有听到回应,她清醒了,却也闭上眼,决定睡了。防空洞,兵临城下,刀剑枪炮,她是要迎面杀敌,好守住自己摇摇欲坠的防空洞。
一层层的酒香像一道道墙,终于隔开了他们。
这一头是Madam钟,那一头是陆钦南,沉静对望着……
神爱世人,也许爱的是愿意相信它的世人。
她不信神。
他亦不信神啊。
非信徒者,求不来天父赐予慈悲体恤。
<上卷·囚徒>完
作者有话要说:搞不动了搞不动了……
今日修修改改日了一万五的字,修了之后,只剩将近6K字,就当我双更合一了吧QAQ
下卷大概就是猫追老鼠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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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老毛病作祟,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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