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后来的极致凉薄,其实并非日积月累堆砌而成,而只是在那个刚好的一瞬间,他本来还有所希冀的心被浇了个透心凉,一如她当初泼下的那盆冰水一般,从头到脚,无一遗漏。
沈卿卿搂着高嗣腰的手渐渐松了下来,声音越来越小,“这样子听起来,我是真的挺坏……”
沈卿卿想找根面条自己吊死,她究竟是为何要挑起这个话题,高嗣的记忆力如此之好,她应当早就领教过了才是,为何偏偏不长记性,光想着来自取其辱。
哎,但她是真的没想到,高嗣连他们间的细枝末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丝不漏。
不像她,有些小地方是真的想不起来了,高嗣说给她听的时候,她还觉得就算是在梦中,都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
比如,她在陷害他时误打误撞,反而助他侦破了一桩疑难案件,于是高嗣难得对她和颜悦色,可她竟然蹬鼻子上脸,拉着他要去醉仙楼请她喝酒。
两人在雅间里喝了很多,酒过三巡,沈卿卿还拉着他的手,趁他猝不及防之时,吻在他泛红的耳根。
“居然有这种事?”沈卿卿的眼睛瞪得老大,“你确定不是在逗我玩?”
“为夫记得一清二楚。”高嗣一脸正色,“你当时喝得晕晕乎乎,可嘴里边念叨着的,竟然不是谢锦书。”
“不是谢锦书,那是……”沈卿卿喉结滚动了一下,完全不敢置信。
“除了高嗣,还会有谁?”高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沈卿卿转了一转眼睛,她好像又有点明白了,她当时做的那番举动,肯定是故意做出来的,为的就是让门缝后的顾挽月看到。
反正按照顾挽月的那副沉默性子,她就算是知道了什么,不会也不敢说出口。
她可能当初计划时还没想着实行这出,可后来灌了点酒下去,就什么都敢做了,结果清醒了之后,给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她不打算拆高嗣的台,就让这秘密在心里憋着吧。
“话说,我还有一点很好奇。”沈卿卿转眼想到了另一个可能,“父皇第二次试探时你没有拒绝,是不是,就因为……这一出。”
“当然不是。”高嗣回答得无比迅速,“圣心难测,我已拒绝了他一次,倘若再拒绝第二次,不知会有怎样的下场,我知你断然不可能答应,于是欣然接受,只得你亲自来反抗这——”
“是么?”沈卿卿语调轻佻,指尖勾起他下巴,“有本事看着本宫眼睛,再说一次。”
高嗣脸不红心不跳,语速飞快:“圣心难测,我已拒绝了他一次,倘若再拒绝第二——”
“高嗣!”沈卿卿气得当场就要从他身上跳下去,“就算是假的,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我有那么让你嫌——”
“有一点不是假的。”高嗣攥着她的手不许动,薄唇抵着她的额头轻道,“我上一世最无法接受你做的事,在现在看来,却庆幸万分,还好你当初未听我的话去和亲,不然不会有这一世,我能成为你的驸马,如同现在这般,拥你入怀,同你说话,做着一切能够让我感到快乐的事。”
看着沈卿卿的脸一点点晕红,高嗣却在心中反复问着自己,他当真是因为圣心难测,才会在当初答应那门婚事吗?
当沈卿卿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软软道来他的名字,手中温软的触感与耳根的战栗传来,她的气息似有若无拂过他的肌肤,眼角余光瞥见她勾人的眉眼,脑海她肆意妄为的每一幕浮现。
他当真,一点点心动也没有吗?
事隔久远,答案已无从得知。
他只知道,圣上再次同他说起时,脑海中浮现过她的脸,他竟什么都未想过,鬼使神差就应下了。
大抵当初,是有一丝心动过的吧。
只是这丝心动,随着两人天南地北背道而驰,同枯黄飘落的残叶一般,被掩盖得悄无声息,而后又腐烂于土壤,深埋于阴暗,永不见天日。
“卿卿,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高嗣的语气卑微入尘,仿佛在讨糖吃的孩子。
沈卿卿的心猛然一紧,想要问些什么,却又问不出口,最后只是手抚着他的脸,看着他清澈见底的眼睛,郑重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