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知屠夫习性的她根本不敢开门,尤其是大半夜,她明知道屠夫在隔壁一夜喧嚣喝了不少酒的情况下,她更不敢开门,只恨不得再找个东西来把门给顶住,免得那阎王屠夫冲了进来,伤了她这老胳膊老腿儿的。
她凑到门口,烛台举起来,隔着门缝往外扒了一眼,借着月色她看到了一个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一样的屠夫,她被吓得“哎呦”一声直接爹倒在了地上,手中的烛台跌落在地,烛火跳动了两下,终于熄灭。
“你……你……你……!”钱媒婆的话都说不全了,她看到了什么?!虽然如今是夜里,虽然她已经老眼昏花,可是她清楚的认了出来,屠夫头发上沾成一缕一缕的,那是血!
已经没了耐心的屠夫干脆一脚踹在了钱媒婆家的大门上,若是在平时,再厚的门对他来说都像是纸一样薄,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浑身上下不知道被扎了多少洞,血流不止,再加上醉酒让他浑身软而无力,这一脚下去钱媒婆家的门竟纹丝未动。
钱媒婆“啊”的大喊了一声,跌倒在地上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她不住的念着“阿弥托福”,只能不断的祈祷着希望这个煞星赶快离开,否则她真的要短命了!
“开门!”屠夫再次大声的喊着,愤怒快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着了。
钱媒婆哪敢开门,可她不开门,这个煞星明显不会罢休,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钱媒婆只能壮着胆子开口:“张、张屠夫,我、我老婆子没招你吧?你来找我的晦气做什么?”
屠夫脑海中不断循环的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把傅安宁抓出来,杀了她!
“老虔婆,把那小贱人交出来!”他怒吼着。
小贱人?!
钱媒婆福至心灵的明白了张屠夫的意思,她连忙慌慌张张的解释道:“不,她今天根本没来过我这里,你来我家找什么?!”
生怕张屠夫不相信,她继续颤颤巍巍的补充着一切她认为能够让屠夫相信的细节:“你整天看着人家小娘子看得多严,一眼都不肯错开,早上把人家小娘子送过来,晚上就得接回去,白天你在摊子上卖/肉,我们家出来进去一只苍蝇你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她要是过来了你能不知道?!”
钱媒婆说的有道理,屠夫狠狠的摇了摇脑袋,原本就脏兮兮油腻腻的头发沾着血污变成了一块一块的,在他摇晃脑袋的时候就像是拨浪鼓两边的小锤一样,一下一下的往他的脸上砸着。
隔着门框,钱媒婆并不知道屠夫的反应,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想到什么一股脑儿的全部都说了出来:“你们家小娘子可不是个简单的人,在我家这么些日子,一字一句的她什么都敢问,那你那点事她猜也能猜得出来,我猜她根本不想留下来和你成亲,说不定这会儿早跑了!”
“你在家里看不住她,难道她跑出来了还不赶快往村外跑,还要跑到我这里等着你来抓不成吗?!”
“瞎了眼的该下地狱的畜生啊!我一个老婆子,你就这么欺负我啊!”恐惧的情绪到了极致,钱媒婆直接哇哇的哭了起来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大声骂了起来。
屠夫被她嚷嚷的脑袋疼,不由得大吼一声:“你给老子闭嘴!”瞬间把钱媒婆吓得一下子闭上了嘴巴。
他的眼睛被竹篾扎穿了,一只眼睛已经废了,仅剩下的一只眼睛瞪得溜圆的看向了自己家的方向,死死的咬着牙,腮帮子鼓出来:“你说得对!那贱/人不可能从我眼皮子底下逃出去,她一定还在家里!”
“该死的,她耍我!”
说着,他就想要往自家小院的方向大跨步走去。
门洞里面黑漆漆的,屠夫刚一踏进去,在旁边守候已久的傅安宁攥着竹篾恶狠狠的刺向了屠夫唯一剩下的那只完好的眼睛。
天时地利人和,屠夫从外面刚走进漆黑的门洞之中,一瞬间的黑暗让他失去了所有的视觉,傅安宁却在门洞中蹲了许久,一双眼睛已经适应了门洞中的黑暗,借着外面的月光,当屠夫终于走进来的时候,她终于得手了!
屠夫捂着眼睛哀嚎着跪倒在了地上,两只眼睛都被废掉了,他痛得几乎要发狂。
他疯狂的挥舞着手想要把暗算他的傅安宁给捉回来,可傅安宁哪会给他这个机会,在他刚一倒下的时候,傅安宁就已经从他身边越过,走到了月光照耀的门外。
“算你倒霉,若是你老老实实的找到钱媒婆家去,让我找了空子溜走,或许你还能留下一只眼睛,可惜你没用了,废物到刚到门口就被拦了回来!”
“既然如此,你剩下的一只眼睛也不必再拥有了,你不是很厉害吗?我倒要看看,你以后还怎么厉害得起来!”
“呸!垃圾!”
傅安宁恶狠狠的朝着屠夫的方向啐了一口,她想起前世的遭遇,恨得想要将这人面兽心的屠夫给抽筋扒皮!
她还想再做些什么,可在这个时候,旁边的钱媒婆壮着胆子打开了门,“嘎吱”一声大门打开,在寂静的夜中一下子便将傅安宁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她看着颤颤巍巍举着灯走出来,一只手死死的攥着门框不肯放开的钱媒婆,心里顿时一沉。
如今虽然已经深夜了,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像主屋里那些人一样醉成了死狗,深夜路上无人,可深夜也是一个万籁俱寂的时候,这边的动静迟早要把所有人都吸引过来!
到时候,她就是想跑都跑不掉了!
想到这里,傅安宁咬着牙,恶狠狠的看了一下哀嚎的,还在不断挥舞着胳膊,口中骂骂咧咧的屠夫,从旁边捡了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向了屠夫,在他再次哀嚎并且疯狂的扑过来的时候,转过身一溜烟儿的钻到了小树林里面。
她的确不知道逃跑的路该往哪里走,可这并不代表她会被困在这里,前世她是个传统的古代女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一辈子也就生活在那么一亩三分地里面,可她不一样,只要能让她跑出去,无论如何她都能活下,都敢往前闯!
山村的夜路难走极了,树林里不知道什么虫子一直在发出“吱吱”的叫声,傅安宁不敢走大路,怕会被后面来的村民或者是醒来的屠夫的那帮狐朋狗友们给追上,她也害怕走小路,小路上蛇虫鼠蚁谁知道会有什么东西!
可是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就算害怕,她也只能继续往前走。
她将自己的衣角裤脚全部都紧紧的扎了起来,捡了一根棍在前面不断的拨打着草丛,她不敢停下来,只能不断的往前走,一直走下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当傅安宁觉得自己的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似乎走错了路,身边的草丛已经有了半身高,树木也开始变得稀少,她咽了咽口水,咬着牙,硬着头皮子继续往前走。
可这一步她却没有探到实处,脚下空空的,让她直接扑向了前方,等她整个人都从前方倾倒出去以后,她才发现隐藏在半人高的草丛后面的,竟然是一处十分陡峭的山坡。
到了这个时候,想要再后退已经来不及了,傅安宁只来得及闭上了眼睛,双手抱头紧紧的护住自己的要害部位,然后便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山坡下。
***
等傅安宁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她躺在床上看着床边精致的木雕花,再看看写满了“很贵很贵”的床帐,一时间竟有种自己再次穿越了的感觉。
她猛的坐起来,被磕到的脑袋瞬间一阵眩晕,从胃里也翻涌出一阵恶心想吐的感觉。
她不禁抬起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撑着脑袋反映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缓过来劲儿。
等恶心和眩晕的感觉渐渐消退,傅安宁才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额头上还系着一层干净的白布,是为了包裹住头上的伤口才用起来的。
她这是怎么了?
傅安宁抬起了自己的手仔细的观察了起来,皮肤雪白,却有些粗糙,不是第一次穿越的时候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妃娘娘的纤纤玉手,而是一双干惯了农活的乡下丫头的手。
她还在这个世界!
可是……
这又是什么地方?
经历了前些日子在屠夫那猪圈一般的家中生活的日子以后,乍一回到干净亮堂的屋子里面,她竟然有些不适应。
就在傅安宁还在猜测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梳着双环髻的丫鬟托着托盘走了进来,她偏头一看,“哎呀”一声喊了出来,小碎步急匆匆的走到了傅安宁面前。
“姑娘快躺下,大夫说了,你撞到了头,得好好的休息才行!”她将托盘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扶着傅安宁坐好,又转过身将托盘里面已经熬好的药端到了傅安宁的面前,“大夫嘱咐了,等姑娘醒来一定会觉得头晕,会觉得恶心,要赶快把这碗药喝下去才行,娘娘让我们时时刻刻都在灶火上温着药,方便姑娘随时都能喝上。”
傅安宁没有轻易的接过这碗药,而是谨慎的打量起了丫鬟的神色,见她一脸诚恳并不似作假,才终于从她手中接过了药,却没有喝下去。
丫鬟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见她心中有所怀疑,不由地笑了起来,道:“还真让娘娘说对了。”
傅安宁不解的看着她,丫鬟“扑哧”一笑,从她手中接过了药碗,道:“我还是跟姑娘说说如今是什么情况吧,否则这碗药您也不敢喝,也喝得不安生。”
傅安宁抿着唇不语,丫鬟说的不错,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她确实不敢轻易的相信别人,尤其是在那位相府千金坑过她一次之后。
丫鬟坐到了床头,仔细想了想,问道:“姑娘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吗?”
傅安宁迟疑着摇了摇头:“昨晚我在林中失足滚下山坡,然后就不知道了,再醒来就到了这里。”
说到一半,她又想到了什么,反过来追问道:“你说的娘娘是谁?”
丫鬟道:“那就是您昏过去以后的事情了。”
“您如今在太子府,我们娘娘自然是太子妃娘娘,今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娘娘就带着我们一起出城要去上香,刚巧遇到昏迷在路边的姑娘你,娘娘心善,看这情况便直接带着你回府,又找了大夫给你诊治,姑娘,你可真是幸运,要不是遇到咱们娘娘,还不知道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傅安宁这才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太子妃。
想到自己竟然是被她给救了,傅安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前世的她是被太子给救了,入了太子府成了太子的宠妾,当时她出了要借着太子的势去狠狠地收拾那位相府千金之外,最让她讨厌的还有府中另外一个人,太子的侧妃吴氏,一个和相府千金交好的女人。
而太子妃,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一心礼佛,从不参与后院争斗的女人,在原著的叙述中她几乎完全隐身了,根本看不到关于她的半点描写。
如今看来,这当真是一位慈善人。
傅安宁低着头,手指在锦被上不自觉地抠弄着,旁边的丫鬟见状不由得有些疑惑,她没想到傅安宁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难道傅安宁不该感恩戴德吗?
想不通,丫鬟甚至都撅起了嘴,眉头也拧成了一个疙瘩,她甚至觉得傅安宁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这样想着,丫鬟的行为也带上了些许赌气的意味,她猛地站起来,噔噔噔跺着脚走到了桌子旁边,端起还温热的汤药,一把塞到了傅安宁的手中:“前因后果姑娘都知道了,如今这碗药到底要不要喝,姑娘自己决定就是了,如果你觉得我们娘娘是要害你,那你把药给倒了,我也不拦着。”
她话还没说完,屋外又传来一个十分温柔,又颇具威严的女人的声音:“牡丹,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的吗?”
那人还没进来,声音就已经传进来了。
屋里牡丹小姐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连忙扭过身看向了屋外的方向,在那人进来以后,她匆匆行了个礼,着急着辩解道:“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她不敢多说,只能用微弱的声音壮着胆子辩了这么一句,便再次闭上了嘴巴。
来的人正是太子妃。
傅安宁抬起头仔细的打量着这位在原著中存在感十分薄弱的太子妃,心中赞叹,真是个标志的美人儿。
她穿得十分素净,手上只简单的带了个镯子,头上簪了几朵绒花,用傅安宁的眼光来看,这一身虽然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价值不菲,可是对于皇家,尤其是对于她作为太子妃的这个身份来说,也未免太过素净了。
尤其她的神情十分淡漠,就像是下一刻就要飞升的仙子一样。
傅安宁暗自琢磨着,也不知道太子是昏了头还是怎么了,放着这么一个天仙一样的美人儿居然不爱,扭头去宠信别人,尤其是隔壁那位吴侧妃!
傅安宁清清楚楚的记得原著中对吴侧妃的描写是什么样的,说这位侧妃深得太子的宠爱,又是个喜欢富丽堂皇的性子,出来进去的衣服首饰都十分的华贵,原著中她还吐槽过,说吴侧妃就像是个移动的金银珠宝展示架一样,恨不得把全部家当都挂在身上。
她心里暗暗哼了一声,想着这位太子的口味还真是独特,偏喜欢败家的款,也难怪后来会被人家给推翻。
想到这一点傅安宁也不由得有些头疼,若是太子倒下了,到时候新皇登基,她那黑了心的表哥就是新皇的心腹,有从龙之功,她想报仇可就难了!
就在傅安宁打量着太子妃的时候,太子妃也在仔细的打量着傅安宁。
她觉得自己救回来的这个人实在是古怪极了。
救回来的时候,在她昏迷的时候,任谁看了这都是个乡下丫头,是个干惯了农活的丫头,可当她醒过来坐在那里,太子妃却觉得自己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这位姑娘是一个能够和她平起平坐,和她一起谈天说地的人一般,她身上那股养尊处优的贵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她不由得开口问道:“姑娘,是我把你给救回来的,你深夜穿林而过,总不是简单的只是为了出来走走吧?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吗?”
“我的故事?”傅安宁无奈的笑了笑,她垂眸盯着手中的汤药,盯了许久,一直等到旁边的牡丹小姐姐都要忍不住开口催促的时候,她才抬起手“咕咚咕咚”的将汤药饮尽,“那可不是什么好听的故事。”
“一个痴傻的女人,一个负心的男人,一个千金大小姐,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屠夫,一场死里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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