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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仙图1.0(2 / 2)


……

一旁狱官看在眼里,转去禀报陈酉。陈酉道:“不妨事,随他们去。”

现场盘查过了两日,到了第三日班姝案终于开审。因为刑部有过在先,所以主审是大理寺。郁泱作为听审坐在许沿侧后方,堂下是涉案的家属,堂外是待传的证人。公堂静得压抑,时辰已过了半晌,孟鸢迟迟不见来,众臣的茶饮了一杯又一杯,等得有些烦躁。

郁泱无聊得垂眸把玩茶杯,手拧杯盖有意无意的一下一下磕响杯身,整整磕了七下。

许沿知道郁泱无心再等了,扣响了惊堂木:“开堂!”

第一个传审的是卢知州,已经年过半百,三年前辞了官告老还乡。

许沿今日穿了件紫领黑底的官服,神情似笑若无,让人难以捉摸。他走下阶去,手里拿着一份卷宗,话语虽风平浪静,但言外之音不可谓不汹涌湍急。“卢大人一朝为官十七载,还差两年便任职期满。落叶归根?走得急了些吧。”

卢知州毕恭毕敬道:“家中老媪犯了湿症,疼起来寸步难行。老臣有心还乡照料她,便辞了官。”

“卢大人对令夫人情真意切,着实羡煞旁人。可倘若你被我查出个不是,那就晚节不保了。”许沿将案宗塞进卢知州手里,“这是你批过的案情,念最后一段。”

卢知州不知许沿意欲何为,有不祥的预感,忐忑不安地念起来:“方槐破门而入,欲行不轨之事,死者抵死反抗,挣扎少倾后毒发身亡。方槐畏罪潜逃,次日缉拿归案。”

“发现问题了吗?”

许沿近近的站在身旁,卢知州顿觉阴寒,目光定住一处道:“小官愚昧,不能察觉问题所在。”

许沿:“索性不是卢大人亲手写的案词,不然字里行间应更加缜密些,岂会两句之内出现‘破门而入’、‘畏罪潜逃’这两个性质截然不同的词。什么心理的人会破门而入,什么心理的人会畏罪潜逃?短短一刻钟之内,一个人几乎同时出现这两种心理,极有可能说明一个问题——出意外了。出了一件方槐意料之外的事。”

卢知州点点头,似虚心接纳了这个合理的猜想,又装作糊涂道:“许是钱师爷拿词不准吧?”

许沿:“据了解,钱先生做了二十年的师爷,资历不在您之下。是拿词不准还是事实写照?”

拧线头牵真相是公堂上见惯不惊的戏码,或实而有之或为引蛇出洞,凡凑效即可行。常人挑的线头大都为不合理的动机、行为,而许沿挑的线头往往是微不足道、眇乎小哉的细节,心细得令人发指。

许沿:“我且当钱师爷是无心之失。可案情没有假吧?”

卢知州唇齿有些发颤,隐藏住了。“据目击者口供录的,不假不假。”

许沿:“如果方槐要毒杀班姝,目睹班姝抹上有毒的胭脂后为何不立即逃离,反而要进房行不轨之事?”

卢知州:“女子不会刻意吞食唇脂。方槐入房是想确定班姝有无中毒,当确认班姝食毒后马上逃逸。”

许沿:“不合理吧卢大人。案宗上白纸黑字写方槐欲行苟且之事,难道是空穴来风?方槐受审时口口声声称那盒胭脂只是催情的迷药。不论从哪个方面想,迷药都更合逻辑。”

卢知州摊手称冤:“那盒胭脂验过了,真真是能杀人的药。案宗上一再做了解释,方槐是欲逃脱死罪才编出唇脂是迷药的谎言。”

许沿:“那他杀人动机是什么?”

卢知州愣住了,开始怀疑自己起来。“案宗上写得明明白白。案发前日班姝曾辱骂方槐,方槐记恨在心,又受了武粼儿的挑唆,一时懵了头脑杀了人。”

见卢知州一副自觉无辜的模样,许沿点头冷笑了一声,走回座位上坐下,沉默了好一顿,然后道:“倘若真如案宗所述,本官大抵便信了,毕竟一两个词汇不足以说明什么。可蹊跷就出在一份关口记档上,案发次年二月,驸马来过骆城,三月末你告老还乡。”

卢知州眉头拧成八字,苦闷道:“大人,老臣辞官与该案毫无干系!”

一旁陈酉神经紧了起来。孟鸢如果察知案件有疑,自然要到案发地收集证据。许沿逮住这个引子,有意将孟鸢按步行事与卢知州辞官牵扯起来,无论这鸡蛋里挑不挑得出骨头都说明了一点,大理寺在拔刑部的刺。

许沿执起一份档案:“你为什么辞官,想好了再说。”

如果叛了错案,固然想辞官摆脱污名。可卢知州并不知自己错判了案子,只是那年孟鸢来寻他问事,让他隐隐察觉出了事情,也没耽搁,顺势离了官。“驸马来…找过老臣,左右说了一些安抚的话。不日免职书下达,老臣便还了乡去。”

许沿:“是你提出辞官的?”

“老臣起先一直在纳闷驸马的话,而后才知被罢免了。”卢知州有句话堵在心头已久,想说不知得罪了朝中何人。

“这便奇了,吏部文书清楚记录是你提请告老还乡。”许沿点到为止,转问,“驸马跟你说了什么,可还记得?”

卢知州:“无他,大类一些问老媪身体可好的话。”

郁泱眉头微微蹙起,不知不觉喝下了整整三杯茶。神一般的队友!

许沿:“当初案宗与毒物,也就是那盒唇脂一齐上交到刑部?”

卢知州:“是的。老臣问了刑房、大夫及各路能士,无人知是何毒,便一同呈了上去,望朝中大人能查出明细。”

许沿说到口渴,亦或在酝酿什么,慢慢喝下一口茶。“我问完了,卢大人你且旁听,如果凶手不是方槐,你可要负主要责任。翻案到底是要讲究真相,本指望从毒物中找到一丝线索,可奈何,连一丝的线索都被打翻进水池里,化没了。”

后面一句话似说给郁泱听。虽然没有明指,但稍微有思量的人都知道许沿在暗示是孟鸢的人打翻的。倘若孟鸢毫不相干,许沿这段不明不白的话也好让自己有个退路。

“这唇脂到底是不是杀人之毒,看来只能用其他方法查了。案宗上记载:经查实,不知毒为何物,取一针尖脂化于水,令死犯服下,一时辰后死犯全身抽搐,眼珠泛白,难受不堪,渐而气息走弱,然后死亡。乃剧毒。”

许沿传来当时调毒的差役,道:“这有一盒跟毒物外盒相仿的唇脂,你演示一遍如何‘取一针尖脂化于水’。”

小差役拿出一根银针,横在脂膏上滚了一圈,针身粘上了一些细沫,然后搅于水中。解说道:“因为唇脂太浅,所以没有采取直丨插到底的取毒方式。”

许沿明知故问:“所以取来检验的只是最表面的一层唇脂?”

小差役:“是的。”

卢知州:“因取的毒不多,死犯一个时辰后死亡。而班姝唇上的毒远远多过于此,中毒后不足一刻便殁了。就她用过的酒杯上留下的脂印可以证明。”

许沿摇头哂笑:“卢大人,令夫人不常化妆吧?”

卢知州忽觉尴尬,茫然道:“少时家贫,愚内不曾化妆,如今老矣亦用不上了。”

“传武粼儿及柳姑。”

柳姑是班姝的奶娘,贴身老婢。

许沿问柳姑:“当晚班姝出门时,描的是何妆?”

柳姑一边回忆一边道:“面抹鹅绒白,柳叶眉,凤稍影,点绛唇,嗯…大类是这些,点绛唇没得错,小姐最喜欢这个妆。”

许沿令人拿来一些唇脂,命令道:“武粼儿,描上点绛唇。”

论化妆自然要武粼儿演示,毕竟是骆城双艳之一,轻车熟路。

武粼儿听罢,纤细的玉手从袖中伸出,拿起一盒猩晕红,指腹轻轻粘上脂膏,颤颤巍巍又小心翼翼地往唇上抹去,慢慢的抹上了厚厚一层。

待武粼儿抹完,许沿问柳姑:“可是这样?”

柳姑细看后,微微摇头:“小姐浓抹时最爱娇艳欲滴,描点绛唇时唇脂像血似的,欲滴不滴最妙。武姑娘再抹重一点才对。”

许沿转向武粼儿:“抹。”

武粼儿天生艳丽,平常只着淡妆。班姝恰恰相反,天生清雅,偏爱浓妆。

片刻,许沿又问柳姑:“这会如何?”

柳姑连连点头:“是了是了,正是如此。”

武粼儿纵是小心翼翼地描妆,许沿也没有多看她一眼,走到她身后随手一推,将她推倒。武粼儿迎面扑在了地上,磕到了唇,一枚红印落在了地上。

许沿拿起一盒藕紫色的唇脂递给武粼儿:“补上。”

武粼儿连忙照做,指腹粘上紫脂往唇上抹,来回抹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补好了。

可指尖带过唇上的红脂沾到了紫脂上,紫色脂盒上分明的留下了之前抹过的猩晕红!明显的色差使得潜藏的问题瞬间暴露了出来。

许沿拿过那盒紫脂递到卢知州眼前:“假设我手上的唇脂有毒,那么敢问卢知州,是上面的红脂有毒还是紫脂有毒呢?”

卢知州双眼一黑,双手颤巍起来。

许沿语气变得严厉:“案宗上记:方槐令丫头推到班姝,班姝唇妆走样,方槐献上一盒唇脂,班姝当即补上。可巧班姝原来涂的唇脂是霞红,方槐献上的唇脂亦是霞红。新脂旧脂混为了一体,而你们验毒时又恰恰取了脂盒上最表面的一层!就此证明方槐献的唇脂是剧丨毒。你如何保证不是班姝原来唇上的脂有毒呢?”

语毕,众人恍然大悟!

卢知州轰然跪下身去,或是跪许沿,或是跪横梁上刻有“明月青天”四个大字的横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常崩溃地坐在了地上,洒下几滴老泪,忙不顾爬到许沿跟前,不依不饶哭喊:“青天老爷明鉴,吾儿死得冤枉啊!”

郁泱眼睫发颤,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在袖口处那枚藏青色的补巴上,惶惶不安起来。

许沿令小吏将两人扶起来,冷漠道:“我听闻方槐德行差、名声不好,与人结了不少的怨,案发前又与班姝发生冲突,于是事发后一干人站出来指证方槐杀人。冥冥中,方槐成了默定的凶手,出发点变成了拿获方槐杀人的证据以落实其罪名,至使判案失了考量,连班姝死前碰触过的事物没查,只专注那盒胭脂。方槐一死,不少人吐了口恶气,觉大快人心。案子处理得尽如人意,卢知州还大受褒奖,再没人关注案子是否存在偏颇,可见众口铄金。谁是真凶?大伙愿意他是真凶他便是真凶。方常,令郎死得冤枉,但一点都不无辜。”

方常脸色变僵:“大人何出此言啊?”

大理寺一小吏道:“大人的意思是平生多积德才有好下场。倘若当时人人为方槐说上一句话,为他往好处想,兴许当时就能找到他没有杀人的证据。又倘若他没有非分之想,就不必撞上这等祸事了。”

陈酉扬起嘴角干笑:“这么说来,你有班姝早已携毒的证据了?”

许沿胸有成竹:“我没有,孟鸢有。”

陈酉:“就凭他的人把毒弄掉水里?”

“不,这件事不过引我注意到他。我让他给我个说法,他才着手调查毒物的来源。几日前他查到毒物来自不夜城,我令他取样品来,他说是一位云游的巫师卖的,早已经走了,他也只是听说。我要物证,他弄没了;我要物源,他说找不着。”许沿笑了笑,意味不明道,“陈大人,驸马爷是不是故意堵小官呐?”

陈酉转去喝茶:“我说他最近怎老是盗汗,估摸是被郁大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许沿:“盗汗与我何干,不是因为肾虚吗。”

陈酉一口茶喷了出来。

许沿转向堂下:“班夫人,那年驸马到府上查实,可有跟你说过些什么?”

这个问题许沿早已问过她了,这会旨在让她说给众人听。

班夫人道:“驸马爷除了询问我案子的情况,还跟我打听了一个人,问姝儿画像的作者是谁。这个我尚且不知。”

许沿:“继续说。”

班夫人:“临走时驸马爷说,人已逝,好歹将她生前喜欢的用过的烧给她,让她在那边也好过些,特别嘱咐要烧了那副画像。姝儿爱极了那幅画不假,可画栩栩如生,看着它就像姝儿还在身旁。我哪里舍得,便擅自保留了下来。”

许沿令人拿来《谪仙图》,展挂在堂中,对陈酉道:“老同学的画,尚书大人可要瞅瞅,看是不是真迹。”

陈酉走下阶去,驻足画前愣住了。画中初阳微浓,雨后山青水净,女儿着一身雪白绉纱,手执小伞,闲庭散步来到莲塘处倚岩观鱼。微风起,青丝如柳,粉面如荷,羞眉乍敛,语笑相和,令满池娇花都失去了颜色。

细看时仿佛能嗅到淡雅的荷香,能听到女儿羞涩轻灵的嬉笑。

陈酉沉沦在美色中,难出来:“人比花娇,是俾直的画。”

皇家一级画师不是浪得虚名,安逸的本事就在于能逮住女儿的神,极尽展现女儿的韵美。这个评价只针对肖像画,不包含秘戏图。

画中美人担得起国色天香,无人不惋惜长叹。幸而安逸画了下来,他们才能一倾芳容,也不负班姝人间走过一遭。

郁泱波澜不惊地瞥了一眼画像,丝毫不为所动,揉了揉鼻梁,好似有些乏了。

众人叹惋之余对真凶更多了一分憎恨,到底是怎样绝情的人才舍得下此毒手?

陈酉不自觉跑题了:“这么好的画幸亏班夫人没烧掉。我今儿算长见识了,世间还能有这般貌美的女子,此生得见,死而无憾!”

上梁不正下梁歪,堂下窃窃私语起来。“好像比武姑娘好看些。”

“美成这般圣上都不纳?”

“难讲。太后够天姿国色了吧,先帝还不是说弯就弯。”

“圣上不会跟先帝一样吧。”

“不会不会,圣上最讨厌安逸那个死断袖了。”

“安逸不是单纯的断袖,他男女通吃。”

声音虽然微小,但许沿模模糊糊还是听到了些,严厉道:“公堂之上,注意言辞。”

众人一时激动失了分寸,连忙收敛浮夸的表情。武粼儿委屈含泪,或出于爱妒的心理,忍不住怒喝:“她哪有那么好看!”

把许沿吓了一跳。

陈酉回过神来,道:“安逸关在牢内,既然是他的画,令他出来认便是,何故问我。”

“好歹先弄清楚孟鸢为什么要毁掉这幅画。”许沿走到画前,手抚上画上女子的唇,“你没发现这里出了问题吗?”

陈酉一寻思,若有所悟:“方才说班姝最爱点绎唇…霞红…”

“并且以欲滴不滴为最妙。”许沿凝一眼陈酉,闪现一秒捕不到的傲慢,“画上的唇,颜色浅了,而且不是颜料,是漆。”

“漆?”陈酉仔细触摸了画,像浮印一样微微凸起,当真是凝固了的漆,不解道,“漆有问题?”

许沿:“你舔舔看。”

郁泱一直默不作声,这会不禁吸一口寒气。

许沿:“要知道安逸观察女人是无微不至的,如何体现点绎唇,唯有用漆吧。”

陈酉怔了怔:“你意思是这是班姝中的毒?”

许沿默认地点了点头:“搜查了班姝所有物品,只这幅画上有毒。”

班夫人瞠目结舌,腿一软差点跌倒,幸而有身旁的差役扶住。“杀害我儿的人莫不成是安逸?”

陈酉神色终于严肃起来:“你验过了?”

“验过了。”

陈酉按住许沿肩膀,似警告道:“要查便查个明白。你如何证明班姝食的毒来自画上,即便来自画上,又如何证明不是外人在颜料里掺毒嫁祸安逸。”

许沿撇开陈酉的手:“我自有考量,带孟鸢。”

闻声,孟鸢被小吏押了上来,手上戴着镣铐,底底地垂着头。

陈酉措手不及:“你关押了孟鸢?哪怕他涉案,你也该跟我道个明白。让大伙好一阵等,你什么意思?”

许沿嘴角扬起,走向孟鸢。“没什么意思,只不过引你们注意孟鸢而已。”

许沿对孟鸢道:“我不是针对你,只是你的行迹太可疑了。来人!”

大理寺少卿拿来一块墙板,道:“案宗上诉:方槐令丫头撞倒班姝,班姝唇妆走样。大理寺检查了瑶池仙汀酒楼的长廊,发现班姝当时落在墙上的唇印,连同墙木截了下来,大人请过目。”

墙板上有一枚鲜红的唇印,陈酉拿与画上班姝的唇色想比,竟然一模一样!

许沿:“抱歉,大理寺撇过刑部暗自去做了调查。后来我令人将那面墙补上,用同颜色的漆料在上面描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唇印,令小丫头透露给孟鸢听。我本是猜忌,可果不其然。昨天夜里孟鸢穿一身夜行衣潜入了酒楼,试图抹掉那枚唇印,消灭证据。孟鸢与安逸在翰林院曾是舍友,多少有同窗之谊,孟鸢以为安逸杀人,为保安逸无事而消灭斑斑证据,有私心乃人之常情,可把我绕得好苦。孟鸢不仅认得此毒,还知道这种毒唯安逸才能调出。”

陈酉:“你如何证明孟鸢认得此毒。”

大理寺少卿道:“昨晚我等在暗处观察,驸马有一个诡异的举动。用烛火在唇印处烘了一会,才用布抹掉。”

“为何要用火烘呢陈大人?无非他认得!”许沿从陈酉手中取回木板,用衣袖在上面擦了又擦,唇印没有一点消磨,然后递给下属。

下属照着孟鸢的做法先用灯火烘了烘,再用布轻轻一擦,果然擦得干干净净。然后牵来一只狗,将毒溶于水中,灌狗喝下,不到一刻,狗暴毙。

许沿:“这足以证明班姝在抹上方槐的唇脂之前便已携了毒!”

孟鸢无话可说,怦的一声跪下了去。

许沿绕孟鸢走了一圈:“从一开始的弄失物证,到来骆城询问安逸下落,勒令吏部下达罢免卢知州的文书,叮嘱班氏毁掉画作,编造毒物来自不夜城的谎言,再到昨晚毁尸灭迹。可见驸马对安逸用情至深呐。”

陈酉怒起,上去一把掐住孟鸢的喉咙:“王八蛋,刑部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大爷!”

陈酉不经手批案,但孟鸢是他的下属,他难辞其咎。好比自己养的狗咬了人,终是要赔钱的。

“你早看出了猫腻为何不禀报我(好歹我可以跟你一起咬人啊)!”

小吏连忙拦住躁怒的陈酉,劝道:“大人息怒,公主的人我们动不得!”

一提郁渊,陈酉脊椎一冷,松开了手。那女人不好惹。

有人问道:“哪怕驸马爷认得此毒,又怎么证明该毒是安俾直所调?”

“那自然得问驸马爷了,同床共寝那么多年,大抵知道些。驸马若不愿解释,传安逸来审也是一样的。”许沿十拿九稳。

郁泱这会终于开口道:“我证明,安逸著有一本《色染集》,记有制作该毒的方法。孟鸢的木吒便是死于该毒,名为‘鳞漆’。”

孟鸢的木吒便是郁泱那条土藏獒的二哥了。

阶下的证人没人知道说话的人是大周的皇帝,只从他的气度判出他是众官之首,并不惊讶。吃惊的是陈酉一干人,竟有些措手不及。

郁泱之前还嚷嚷撤案,当矛头指向安逸,他二话不说站出来指证,那是有多大的仇?好歹同学一场,哪怕含蓄一点呢。

退一万步来讲,郁泱与安逸那点恩怨,能有安逸与孟鸢的杀狗之恨深?

许沿都替安逸感到心塞。那年安逸只不过背地里说郁泱变声时的声音难听得像被蹂丨躏的老鸭,孰能料这一句话竟惹得郁泱恨了他半辈子,今天都还要挖坟鞭尸。

旁人没少说郁泱闲话,郁泱也没少听,可对于安逸,郁泱特别较真。

真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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