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午后,风暖香飘,我乖乖的倚在冰焰胸前,竟然很快就有了倦意,伴随着轻微的摇晃,沿途草木慢慢模糊起来……
繁花深处,前行的男子放慢了脚步。他低头看向怀中恹恹欲睡的女子,俯首在那粉腮旁印下一吻,觉得不够,又是一吻,然后那些细密的亲吻就遍布她娇嫩的脸颊和嫣红的唇。她在睡梦中频频蹙眉,神态极为惹人怜爱。
他的叹息在草长莺飞的馥郁中起落飞舞。
“落儿……不要背叛我。”
我已经完全适应了黑白颠倒的生活,朦胧中翻了个身继续睡。隐隐觉得不对,睁眼一看,原来已是掌灯时分。
冰焰不在寝殿,我拥着被子发了一会呆。最近一直都没回紫宸宫,方圆十里的鸟儿被我招了个遍,每日给螭梵报平安。他的回信很简单,说的不过是卿婉的淘气顽皮事,我却总能从中听出一些欲言又止的忧虑。他始终不能放下心来,却又拿我没办法,只好自我解嘲说养了两个女儿。此言不幸被云渠长老听到,螭梵再次回炉接受君臣礼仪教育,从那以后便乖巧的闭口不谈主上的私事。
我很乐观的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虽然事态发展与原计划大相径庭,但冰焰总归是回到了我身边,彼此相依相偎的时候,心是平和宁静的。等到时间久了,信任随着爱意加深,我会用合适的方式告诉他那些被遗忘的真实。获取幸福的方式有很多种,只要他愿意,有什么可以难倒我们?哪怕一直这样下去,也未尝不可。
寻了一根简单的紫玉钗别起长发。看着镜中的自己,飞扬的眉,如水的眼,红润的唇畔噙着盈盈笑意。上一次这么快乐的时候,都久远得难以回溯。
冰焰留话让我醒了便去书院找他,我出门不远,念头一转,转而直奔厨房。
半个时辰后,我步履轻快的拎着一只紫砂罐踏上花间小径,暗自得意,全因他对我上次抢吃了半碗莲子羹的事情逢提必笑,要我赔给他,却又嫌一个人无聊而不许我去厨房。眼下正是用晚膳的时辰,我得此机会给他一个惊喜,不是两全齐美么?
恋爱中的人果然毫无头脑可言。
流景宫的书院是神族君主与心腹大臣们的幕后议事之处,他让我前去,必然另有打算。
于是,当我看到肃然把守院门的八名金甲护卫,而对方同时也看到我手中的紫砂罐时,不约而同的面面相觑。
“那个……”我讪讪的将紫砂罐塞给为首的护卫,“你暂且帮我看管一下。”
为首的护卫抱着罐子迟疑了片刻,躬身道:“姑娘为主上想得如此周到,着实令我等惭愧,主上总不能因国事亏欠了身子,姑娘不如带进去的好。”
“这……似乎不大好看。”我忍受着威严金甲与乡土砂罐搭配出来的爆笑冲击,“要不我就等等……”
踌躇间,内殿传出询问:“谁在外面?”
门应声而开,锦风的脑袋探了探,与我对视的瞬间,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接着回头说了句什么。
冰焰走了出来,在护卫们的工整见礼中,他行至我跟前。
“精神好多了。”他端详了我一会,目光转向紫砂罐,笑了,“那是什么?”
“嗯,是这样,我以为……”我尴尬的比划着,惊喜计划泡了汤,怎么解释都很傻,只好呐呐道:“我给你炖了点莲子羹,嗯,不过没关系,你先忙正事,我回头再吩咐厨房准备宵夜……晚上还想吃点什么?”
“晚上想吃……”冰焰看着我,唇角略勾,气定神闲的吐出一个字:“你。”
脸孔“腾”地一热,没等我有所反应,他从护卫手中拎过紫砂罐,空着的手牵起我,径直往内殿走去。
我如坠云雾的跟在他身后,仅仅来得及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同样一只紫砂罐,被白衣飘然的他拎着,怎就突然出尘起来了呢?
问题尚未琢磨透,一只脚已迈进殿门。四系领袖里缺席冰煜,余下的是几位元老,数道或考究或犀利的目光打到身上,我回以恬淡的笑,不卑不亢的屈膝行礼。
冰焰握紧我的手,淡然开口:“她便是浣玉,该说的我已说过,不再重复。”
几位元老默不出声,挑剔的神色褪了些,但也不难看出冰焰强压众议的痕迹。一时间无人接话,忽听羽城问道:“那霓裳怎么办?以她的傲气,定然不会屈居人下。”
“屈居人下?”冰焰平静的反问:“羽城,你是希望还是不希望?”
满堂皆静,羽城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忧伤,使这个话题暂无后续。
“没有其他意见的话,”冰焰走到桌边,“锦风,你接着中断的地方继续。”
我这才发现内殿的桌上摆放着一个沙盘,其间穿插着山水建筑。那东西再熟悉不过,瑜和宫的大厅里就有比它还要大上几倍的模型,螭梵就算闭上眼也能描绘出神族的每一寸土地。而眼下正好相反,沙盘上赫然罗列出的,是灵界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