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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2 / 2)


我从来都不知道,冷清扬是综合科的医生,而且绝对是海纳百川的那种。除了治病配药,还会整容,不,确切的说,是易容。我对着镜子里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几乎要对他顶礼膜拜。

夜幕降临,将军府门外灯如白昼,各路人马络绎往来。

我们顺利的混了进去。可是,宴席过半,穆子云仍半点未提亲事。我找了半天也没见着星璇的人影,烦闷的跑出去透气。

才离席,迎面而来一名妇人,她匆匆塞给我一只暖手炉,一边快步往回走,一边大声吩咐:“赶紧给小姐送去,小心她着了凉,老夫人又该拿我们责问。”

我本想解释,无奈她人已走远,只好扯着嗓子问:“小姐在哪呢?”

“南院杏林。”风中传来细微的回答。

左看右看,进出的丫鬟仆妇都忙得团团转,我只好揣着暖炉往南边走去。

寒冬里,杏树枯萎,偌大的空林分外寂静。

我盲目穿行其中,幸而不多时,前方就响起一个清婉的声音:“小红,跟你说了我不要暖炉,做什么白跑一趟?”

我循声望见一小团暖光,原来林子深处还有几株腊梅树,枝头挂着一只八角玻璃灯。灯下站着一名纤柔少女,红袄环髻,五官的轮廓精巧玲珑。她抚弄着树上的小黄花,花枝轻颤,幽香阵阵。

她朝我看过来,怔了一怔:“你是新进府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把暖炉交给她:“你还是拿着吧,万一生病了,又该你身边的下人倒霉。”

她更加不明所以,呆呆的瞧着我。

即便是接近木讷的表情,仍然掩盖不住女孩夺目的美丽。眼前一张玉润冰清的小脸,眉黛青颦,秋水潋滟,容貌脱俗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我脱口而出:“嫣然?”

她有些错愕:“我们……在哪里见过?”

我连忙摇头:“我今晚来府上做客,被错认成小姐的随身丫鬟。久闻嫣然大名,只不知穆将军有几个女儿。”

“啊?前院的下人当真都忙昏头了,嫣然替他们向姐姐道歉。”女孩的谈吐温柔得体,她微微欠身,“爹爹就嫣然一个女儿。”

所谓名门,所谓闺秀,自当如此。我暗自赞叹,摆摆手道:“没关系,举手之劳。”念头一转,“哎,打听件事。那个……你的亲事定下来没?”

心知自己问得突兀,可悬而未决的事实在让人担忧。

嫣然的一张俏脸硬生生的憋红,却出乎意料的开口道:“爹爹有没有替嫣然定下亲事,嫣然并不关心,也不想知道。”

最后几字,颇有赌气意味。

我轻咳一声:“那可是将要与你共度一生的人。”

她伸手继续抚弄腊梅,淡淡道:“嫣然心里早已有人,嫁谁都是一样。”

我讶然不已:“你何不直接告诉穆将军,央他去给你提亲。”

她抿唇莞尔:“绝无可能的事,嫣然从不多想。嫣然此生,能替去世的姊姊承欢爹爹膝下,已经知足。虽说初次与姐姐见面,但觉得姐姐是可以托付心事之人。嫣然今日所说,还盼姐姐守口如瓶。”

我的大脑已经不够思考。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孩,竟可以容下如许心事而不显于形,真不知该佩服还是该同情。不过人各有活法,何况彼此并无深交,我不便多嘴,权当自己是她心情郁闷之际碰巧出现的听众,于是应承下来,开解了几句方才告辞。

一路感慨,将将走到南院门边,一条人影自屋顶跳下,我本能的后退一步,挥手欲挡。尚未站稳,指尖竟带起一线微弱的白光,一株冬青腾地飞起。来人显然毫无防备,险些被砸中。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被连根拔起的冬青树,又看看自己的手,最后才看向潋晨。

他打量了我一番,皱皱眉:“梨落?”

我摸摸自己的脸,颇为欣慰:“冷大哥的手艺确实不赖。”

潋晨依旧面无表情:“你的内力是宫主传授的么?

原来他指的不是我的脸。

“什么内力?你来得不巧,裴宫主已经不在京师。”我含糊避开连我自己都不解的问题,将之归结于幻觉和意外。

好在潋晨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他简单的用一句话表明了来意。

“我知道一些有关弄月的事情。”

没有可圈可点的细节,他的讲述也不带任何感情,却让我胸口发闷。

二十年前,弄月的父亲也曾是名门之主,却因错信奸人而惨遭杀身之祸。他的母亲带着身孕逃出生天,流落在外艰难产子,无路可走之下将刚出生的孩儿遗弃在傲龙堡附近。随后经历,便都跟梨落有关了。

我抱紧双臂,腕间冰凉的玉镯硌得皮肤发疼,从没想过,它还承载着这样一段过往。在我听来都备觉凄凉的故事,对于弄月,该是怎样的痛?

我不禁黯然道:“弄月的母亲当年逃过一劫,投身天山。如今母子团聚,难道又要将亲生儿子送上亡命之路?”

潋晨摇摇头:“据我所知,昔日的仇家都已被她赶尽杀绝。她寄予弄月的希望,更多应是重振家门。对弄月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

“你最近见过他……”我迟疑片刻,“他过得还好吗?”

潋晨不置可否的看着我:“你还关心他?”

关心?只怕我没有资格。但是,弄月的名字早已刻在心底,轻轻一碰就会疼,正如眼下。我自嘲一笑:“我只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你心知肚明,何须问我?在我等看来,天山上下,他只需对一人低头,尊贵自是不必多说。就他自己,样貌、性情、武功、才学,哪样不是出类拔萃?他有什么不好的理由?”潋晨反问我。

我哑口无言,是的,除了梨落,弄月没有过得不好的理由。可他是傻子,是最最聪明的傻子。

风撩起潋晨的黑衣,他似乎随时都会融进无边的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睛灿若寒星。他与我对视,目光灼灼:“若有一日,两人都危在旦夕,而你只能救其中一个,你会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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