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兄,你我也就罢了,左右还差个二三年,可卿大哥翻了年就要进京会试,空余可数,便不做耍。”明煦皱眉,似有为难的模样,卿大哥婚期将近,带人来这种地方可是要受良心谴责的。
“小明子,你这话说的可就偏颇了,都是才考了乡试,难不成你卿大哥便不需要歇上一歇,便是那耕地的老黄牛,也没有日日松土的道理。”华章将扇子朝掌中一和,朝着明煦挤了挤眼,“不是哥哥小瞧你,只怕是咱们俩加起来也没有卿容这厮油,他不去,那些女人你镇得住”
一直被波及的卿容表示很无奈,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是那种人吗?
此时的明,卿,华三人组正站在扬州一处河畔的街角,周围是装潢风格明艳的阁楼庭院,隐隐传来靡靡之音,身处何地已不言而喻。
扬州不比后世秦淮闻名的南京,但同处江南,且以瘦马扬名,教坊妓艺业发达,秦楼楚馆不胜数,便是此处贡院会场对岸就独占了几条街。
却原来当日看榜后分手个家去,三日后在巡抚大人设下的鹿鸣宴重聚。百十人的大宴,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大抵宴会多无聊,但按照规矩俗礼走上一遭,仍是闹到了三更。
宿醉之后三人天黑才起身,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明煦便提议去夜游,姑苏城不若盛京,是没有宵禁一说的,明煦也是头一次有机会逛逛江南地夜市,瞧上一瞧扬州夜景,可谓满怀期待。
余下两人自然无可无不可,趁着八月的夜风游起了河。恰逢天朗气清,天公作美,人亦精神,三人难得清欢,一行漫步闲聊,竟也惬意。
然后不知怎么的,就站到了此处,若非是自己提议的夜游,明煦几乎要怀疑是华章计算好的,这厮说什么也要进去赏玩一番,美其名曰:给小明子涨涨见识,免得以后吃了经验不足的亏,淮扬人若是被套了仙人跳,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仙人跳不跳明煦不知道,但他此刻深觉华章这人很有白莲花的潜质。
虽知是歪理,明煦却无话反驳,本就是随性而游,那么游至何处又有何所谓。
“所以这就是你入秋仍执意拿把折扇的缘故”明煦斜睨了一眼华章手上装逼用的的折扇,殊不知这样更显小白,他都能看出得故作自然,花楼里的姑娘迎来送往,只怕一眼就瞧出是个新手。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这叫风流倜傥,青楼里的姑娘不就喜欢这般。”华章撩了撩肩上头发。
“……”虽然这货平常就有点不着调,但今天是不是太放飞了点,这是什么古代暴发户行为。
卿容扶额,无奈的摇了摇头,抬脚朝左手边一家绣楼走去,果然轻车熟路。
两人连忙跟上,明煦对卿容风流的脾性有几分认识,对于他或许是夜宿画舫青楼的常客有所准备,但是扬州这般大,随处走的一处都有红粉知己存在,那就有点强大了。
才进了门,立即就有姑娘迎上来,身着浅碧色纱裙的女子见了打头的卿容,拿了帕子掩唇而笑,娇声软语:“哪里来的冤家,竟生的这般俊俏,快与我说说哪位姐妹有这个福气,我去叫她来。”明煦进了门尽量不露痕迹的打量周围的环境,听了这话微微侧身,此间青楼分工也如此明确。
“姑娘这话说的,你哪位姐妹有福气,不该是你与我来说么”卿容还未开口,旁边华章侧头接上,笑的骚气十足。
“原来几位爷是咱们新客,是我的疏忽,奴奴姐妹众多,个个容色身段不凡,如此几位爷不妨亲自掌掌眼”
“你个小蹄子,瞎了狗眼,卿公子不过半年不来,就不认得了。”忽听得一声笑骂,几个人寻声抬眼,就见楼梯上一个眉眼精致,气质妩媚,约莫三十余岁的女人扶着腰,正提着裙子朝下走,一步一摇,风情十二分。
随着女人的近前,前台小姐姐微微抖了抖身子,垂首沉默的后退了几步站定不言。
女人行至卿容面前站定转了一圈,“竟是才来,可真真是郎心似铁。”
对上两位好友狐疑的眼神,卿容无奈的抱臂:“妈妈可别这般说,我这两年在外游学,行迹不定,何曾拜访贵地?你这话传到我家里,可是以后就见不到了。”
“我这不是见公子面善,日子过得恍然不觉,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竟已是两年了,卿公子还是当年模样,丰神俊貌。”虚词被拿来说,花楼里的妈妈仍是话接的顺畅,没有半点停顿。“又是忘了?叫什么妈妈,唤我玉娘就好。”
说笑着转了身子,瞧见卿容身侧的明煦与华章,直接上前馋了明煦手臂,“好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卿公子带来的人也是极好的,只是瞧着与卿公子不像。”
不设防一股幽香冲进鼻腔,明煦有些不适应的皱了皱鼻子,倒是没抽出手,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只得说了句:“妈妈谬赞。”
妈妈顿时笑了出来,“果真不像。”
“我这兄弟面皮薄,玉娘快别逗他。夜游偶至贵地,玉娘带他们瞧一瞧美人。”
“这个容易,我们楼里的姑娘个个美人,是要见那个我带着给三位公子挑上一挑”
“这些玉娘安排就是了,不若先带我见一见云娘。”卿容笑道。
“又是云娘,卿公子两年无音信,这一回来就是云娘,可真是个专情嘞。”玉娘笑说着引向二楼。
明煦听这话有些怪异,瞄了一眼卿容神色,没什么不对。妈妈玉娘也似乎只谁便搭了这么一句话。
“玉娘只说许不许见”
“一来就要见我们花魁娘子,也就是你卿公子才有的面子。”玉娘回头一指,“可不见吗?”
“玉娘怎么也学会了逮着一只羊薅”卿容有些意外。
“约摸是这只羊毛发柔软紧实,客人好这一口。”玉娘自嘲,分明带着得意。
“说谁是羊呢,我可都听见了。”正走着,就见扶梯口传来一到声音,上首一位美人斜倚围栏,正俯瞰一群人。
声音清亮,姿态闲适,分外惊艳。
倒与明煦预想中的婉约美人不太一样,连口音都带着北方人的脆。
“两年不见,别来无恙”卿容停下来,斜靠侧壁。
“自是无恙,只道思君令人老。”美人玉手扶脸,烟波动人,似哀怜幽怨。
“云娘可饶了我,你正直风华,难不成咱们玉生烟的客人都瞧不见不成?”卿容笑语走向美人。
“偏你会说话,我这个年纪那还有什么风华可言,不过是仗着年长,比那起子小姑娘通透些罢了。”话虽这般说,明煦还是注意到了云娘眉眼弯起的弧度更甚。
“这位小公子一直瞧我,可是有话要说。”云娘突然转向明煦。
“姑娘风华惊艳,是我失礼了。”明煦上了最后一节台阶,开口道。
“我猜你心里在想我的年纪。”众人进了门,花魁娘子第一句朝着明煦,语笑嫣然:“不妨说说看。”
额,明煦哑然,真是敏锐,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在少女十二三岁就迎客的情况下,花魁娘子也不会年纪太大。但眼前这位明显是例外。
花楼里的姑娘,便是再高的才情,若是貌不惊人,客人也不会买账,何况是花魁娘子,是以云娘之貌,确实难得,况她应是读过书的,气质非常。
“姑娘家的年纪,我是猜不出的,大抵都是十八岁?”明煦行至圆桌前坐下,抬首扶额。
云娘顿时掩唇而笑,走到对面坐下,“我瞧公子年纪不大,倒是生了一副讨巧的嘴,和着这幅样貌,怕不是又是一位卿公子。”
“我与卿大哥不同。”明煦摇摇头,移开视线,把弄掌上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