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兰亭书院的日子比起来,此前在家闭门读书的日子真是规律枯燥多了,幸而他不是真的小孩子,应付的还算轻松,也没有什么反抗厌恶的情绪,无聊的时候还会主动学习。明煦觉得他要是像贾宝玉那般厌学,那大概会自厌而死的。
即便是在才子遍地走的兰亭书院,明煦在适应了节奏之后,也颇为游刃有余。他之前怕时间长了,之前学的东西都给忘了,闲暇之余也会研究这个时候的数术和格物,觉得很是有趣,也很发达。再说君子六艺中剩下的礼,乐,射,御,书。明煦这几年受的称得上是贵族教育,文武兼修,骑马射箭早就学过了,礼,书更是从小浸淫其中,称不上精,在书院里却也不差了,如今少的不过是积累。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锦上添花,对于书院的学生来说,他们大多还是更看重经义策论这些科考占重比较多的课程,学起来更加用功,要是想偶尔放松些,还有诗词呢,那个简单些。这么想也不错,毕竟人的精力有限,还是要更多的用在正途上。当然,那些须发已白,不动声色的先生们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熟悉了书院之后,明煦添了一个兴趣。
书院有位讲赋的徐先生,这位徐先生七十多岁,仍然精神茂盛,上课时神采飞扬,讲到精彩处手舞足蹈,明煦听了他的课,觉得课堂渲染力很强,他的课少有人走神,着实可敬可爱。听说这位徐先生此前也是书院的学生,曾官居正二品,致仕后返回书院做先生,没课时就在院子里修书。
徐先生有个爱好,他时常黄昏时候坐在院子门口弹琴,即便吃饭也是匆匆的兰亭书院学生从先生院门前经过,偶尔驻足,然后继续匆匆而去。书院遵从古训日落而息,并没有晚课,明煦每次吃了晚饭途径就站在那里听完先生弹了一曲又一曲。
徐先生的琴,技巧,意境都是十分高明的,那是一种以世途多舛来修心养德的从容与宽和。让人听起来不觉莞尔,心头轻松。明煦听了很多次,觉得徐先生对他大概都有印象了,但是两人从来都是一个弹,一个听,互不干扰。
这天明煦照常留下来听琴,他也不知道这个兴趣能保持多久,但是显然现在很喜欢。这次徐先生只弹了一曲就停了下来,把琴放在手边,问他:“我记得你这个小孩子时常来听我的琴,可是听出什么了?”
明煦左右看看,确定是与他说话,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其实听不出来什么,院里授乐的先生讲的是乐本身,倒是没讲如何听琴。最后决定实话实说:“先生见谅,学生见识浅薄,并未听出什么,只觉得好听。”
徐先生听了他的话笑了出来,“听着好听便好,琴弹起来本就是为了顺耳不是吗?”
“先生说的是,学生这里还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先生听听。”明煦接着说。
“你且说来。”徐先生也不计较他的莽撞,仍旧笑着说。
“学生想要随先生学琴,还请先生教我。”明煦听着徐先生心情似是不错,也不绕弯子,直接就说出了心里话。
徐先生听了,敛了敛神色,没有答应或否决,只问到:“你为何想要学琴”
“学生希望在某种时候借以抒心,还有将来可以与妻子琴瑟和鸣。”明煦现在只有那么多觉悟。
“哈哈哈”,徐先生大笑,“善,明日你便带琴来,我应下了。”稚子之心难得,为师者本就是授业解惑。
“学生拜谢先生。”明煦长揖到底。
“我观你年纪尚小,竟是已有家室了吗”徐先生有些惊讶。
明煦说还未。先生感叹“到底年纪还轻。”
就这样,明煦给自己找了个老师学琴,在兰亭书院的生活果然有滋有味,很快在书院里的日子就满了一月,书院放休这天,长安长春两人早早的驾车在门外等着,很快便接上了人。
长安在外驾车,长春陪坐车里,递给明煦一杯新沏的茶:“大爷在书院好不好?我瞧着都瘦了。”
明煦听着这熟悉的话,抽了抽嘴角,“好好说话,不要学祖母。”
“长春说的是真心话,夫人在家也担心的很,说大爷虽聪慧懂事,到底第一次离家,难免不习惯,一准是瘦了。”长春辩解道。
“好了好了,与我说说家里都好?”明煦询问道。
“都好,侯爷夫人安好,宅子也修缮完了,大爷回去绝对眼前一新。”长春自觉自己用对了个词,有些得意。
前头驾车的长安对他的点有些无奈,开口道:“大爷,家里诸事皆安,只是林老爷似乎有些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