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她是甚有心机的假温柔,不料这深可见骨的疤痕刺痛了她的眼,轻殊忽生几分同情,迟缓轻声道:“……不会。”
琳琅双手捂着脸,微微侧过些,楚楚道:“可以帮我捡一下面纱么,我……”她几近泫然欲滴。
这时候拒绝帮她,未免太无情了些。轻殊点点头,转身朝崖边走去。
面纱落在一角突起的峭壁上,还好无风将它吹落下去。
轻殊小心弯下腰要去将它捞起,谁知脚踝突如其来一股锥痛,一失力,踉跄朝前扑去。
“啊——”
“轻殊!”
她只听见身后琳琅喊了声她的名字,却没有人来拉她。
掉落的那一刻,手下意识攀住壁岩,但于事无补,划破了指尖,还是如断翅的红蝶坠落,底下是暗不可测的深渊。
她要死了么……
轻殊紧紧捏住腰间碧玉,害怕得闭上了眼,第一次体会到失重的感觉,好无力。
师父……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那人的浅笑的面容。
在凌霄殿她被所有人嫌弃,恨不得粉她的身,碎她的骨时,是扶渊在众目睽睽下抱着她回了冥界。
曦池中他湛金地凤眸凝视她,“看够了没?”
内室她替他绾发……
还有他温柔地抚着她时的那声,“我徒儿怕生”。
嘴上说着让她认真看书,却在考试时为她徇私舞弊。
好像每次危难困惑时,都有扶渊在她身边。
其实才过了不到一日,此刻却异常地想念他,可是,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师父……”她的呢喃依稀。
这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想要一直在他身边,哪怕她还只是镜中的一丝灵识,哪怕她连半个肉身也无。
“锵——”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铿锵嘹亮的凤鸣。
预期中的碎身挫骨并没有发生,她只感觉自己扑通一声落在了一片柔软中。
轻殊蓦地睁开眼,她竟在一只形如凤凰的巨兽身上,展翅托着她从崖底飞升而上。
那凤凰般的巨兽羽焕冰蓝青彩,声鸣四方,脖颈细长,羽翼丰满,耀美得让人为之惊叹。
这凤凰跟青鸾一摸一样!
轻殊蓦地发现自己那只破血的手,紧握着的碧玉沾了血,玉中的小青鸾已然不在了。
在它背上翱翔空中,轻殊惊喜地喊道:“青鸾?你是青鸾吗?!”
“锵——”一声鸣叫回应。
轻殊欣喜万分:“原来这才是你的真身!”她抱着青鸾的脖子,贴着脸靠在它柔软的羽毛上摩挲了几下。
青鸾携着她飞过深渊,飞过那片冰天雪地,脚下是溪流淙淙,自远山上汩汩流下,注入奔流而下的江海中,天地浩大,两水相接,风过处,岸上碧草微伏,江面低浪轻涌,江边有一株花树,花树奇大,足有百丈之高,十人合抱之粗,风涌花树,乱花自树上摇落,纷纷然撒下,映着江面缓缓泛起的烟波。
这可是在梦中?
青鸾缓缓落下,在花树下落站。
花瓣悠悠落下,落在轻殊的脸上,她红润的嘴角微微翘起,伸出纤手,将那瓣落花托在掌心,她抬起眼,眼前,又有几瓣花瓣自树上落下,只是落在了青鸾冰蓝青光的羽毛之上。
轻殊从青鸾背上跳下,四周探了探,溪流清澈,花草飞扬,温暖如春。
“谢谢你,青鸾。”轻殊摸了摸它伏在她面前的头。
青鸾伸过它细长的脖子,在轻殊脸上蹭了蹭,蹭得她咯吱地笑出了声:“哎呀,痒……”
“看来为师不在,你也能独当一面了。”
轻殊一怔,循声望去,漫天落花下,扶渊从不远处的江边含笑踱步而来,翩翩衣袂,三千墨发迎风扬起。
“师父!”轻殊见了他,顿时笑逐颜开,三两步跑到他面前。
落花仍旧飘飘而落,落在他们的头上,衣衫上。轻殊似不见眼前的的花瓣,只眉眼带笑望着扶渊,他也在静静看着他,烟水迷离,乱花飞舞,
一朝历经生死,才始知真心何谓,轻殊忽然猛得扑进他怀里。
她突然的动作,扶渊难得愣了愣神,很快恢复了淡然的笑意,拍了拍蹭在他胸前的脑袋,“这般模样,受委屈了?”
轻殊嘴角泛起一丝笑,摇了摇头,埋在他胸口闷声道:“没有,就是突然想师父了……”
直到深渊临死那一刻,她方自知,无论你道法无边,成仙成佛,抑或只是千万小妖小仙中的一个,你总是有根的,根不在他处,就在你的心里。
心中的根,就是寄托,在你喜悦时,在你濒危时,你唯一能想到的那个人。
扶渊抬着的手一顿,半晌无言,最后轻声笑了笑。
轻殊忽然想到,她还在考核中,倏地松开手扬起头:“师父怎么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