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十人！”
“你们当时有不下十人在场！”
“人家都送上了门来，你们一屋子的精英警探，还抓不住一个贼？！”
帝国中央警署总警司的办公室里，此刻充斥着古德隆震天响的恼火怒骂，持续了不下十分钟。
刑事侦缉部一众精英警员排成一字形，垂头站在他面前，默不作声。
古德隆总警司越说越怒，一拳锤在办公桌上，力道之大，使得一旁的有线电话听筒都跳出了底座。
昨夜这种侮辱，已然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程度。
在中央警署上任多年来，古德隆总警司给警员们的印象一直像是个默不作声，伪装为一片浮木的鳄鱼。
他像一道钢板，很少流露情绪，也很少脱离伪装。而一旦该出手时则当即闪电般出手，蚕食猎物，精准且残酷。
人们在他身上看不到什么性格弱点，也几乎没见过什么人情。
“案情资料还被人偷光了？！？！”
但直到今天，警员们第一次听到总警司劈头盖脸破口大骂，可见他的绝对愤怒，以及事件严重性：“笑话！真是笑话！”
“你们把刑事侦缉部，把我，把整个中央警署都变成了个笑话！”
“这种事再出现一次，所有人！把肩章交回！滚蛋回家！”
一众警探默不作声，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一句反驳。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滚回去破案！”
警探们默默转身散去。
总警司看着一众背影，忽然补充一句：
“霍尔留下。”
******
警员同事们都离去了。办公室的门被关好，留下一处绝密空间。
霍尔挺身站立在古德隆总警司的办公桌前，只觉面前的男人正慢慢恢复着平静，那张钢板似的面孔再度让人难以辨别情绪。
他感到自己正被总警司上下打量。
古德隆也是从业多年的精英警司，如此沉默的审视目光往过来，顿时就形成一道难以言喻的压力。
霍尔承受着，面不改色。
“听说你昨晚追上天台，”古德隆总警司沉默半响后开口，声音相比方才已然平静了很多，但又平静得可怕：“是比其他警官，都快一步的。”
“是。”霍尔回答，面部神情坦荡无波。
“那是我们通缉了三年的连环大盗，也是本次红雨毒剂杀人未遂案的嫌疑人。据我所知，当时你手中有枪。”
“是。”
“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开枪拦截？”
“我冲上天台时，她已逃跑了。”
一阵意味深长的沉默，徘徊在霍尔和古德隆总警司之间。
坐在桌案之后的那个绝顶精明的男人听到这个回答之后，眼中并无什么特别情绪。
确实不愧于“鳄鱼”的称号——人们是无法通过鳄鱼的眼睛来辨别它的情绪的。只有当它看准猎物出手的那一刻，你才会知道它究竟有如何狡猾残酷。
但同时，令古德隆总警司感到惊讶的是，老练智慧如他，竟然没能在对面这年轻人眼中寻获哪怕是零星的线索。
如此这般对视了近乎漫长的时光，古德隆终于轻声回答：“好。”
“你可以回去了。”
霍尔挺身行礼：“是。长官。”
霍尔离去。办公室的门随之闭合。
古德隆总警司面容间仍然没有任何情绪溢出，转而解锁了自己办工作一边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出现隐藏摄像角度的画面录像。在夜晚。在天台。
实则古德隆早就猜到，爱玩火如纸玫瑰，早晚会有摸上中央警署的一天。
对方的行踪来去向来有经规划，百密而无一疏。所以，逃跑路线会如何设计？
——天台似乎是个不错的选项。
这未雨绸缪，在许久以前便布置好的天台隐藏摄像头，终于在这一晚派上了用场。
录像画面里，霍尔持枪，早早追上了天台，枪口第一时间瞄准了纸玫瑰。
而画面右上角的时钟跳动也明确无疑地显示——他们交谈了至少一分钟的时间。
但，直到纸玫瑰带着全部资料卷宗，以飞行装置跳楼逃走后，霍尔都没能开出一枪。
古德隆总警司一遍遍观看这时长短小的录像视频。其中一句话，至少反复听了四遍。
——“舍得？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恩？”
总警司始终面无表情，只是漆黑的眸子里慢慢映出隐隐的光。
不露情绪的鳄鱼，似乎已经找到了他的猎物。
只是还有一点奇怪的是，从旁观视角，肢体语言看来，那娇小的黑影面对霍尔时，似乎有种莫名的暧昧。
古德隆若有所思——听说威斯特公爵家的薇拉大小姐，最近也和霍尔走得很近。
唔……
……三角恋吗？
总警司捏了捏眉心，随即拿起了桌案一侧的电话听筒：
“灰林。来我办公室。”
一分钟之内，那位情报组身材瘦小的男警在总警司办公室门前忐忑地露出了半个上身后，才小心翼翼踏入进来。
古德隆看着灰林，表情仍然像是陈年枯树皮：“给我霍尔警官的生涯资料。”
“啊？”灰林以为自己第一次被传唤到总警司办公室，紧张到出现了幻听。
“从出生，到现在。”古德隆不会重复已经给出的命令，声音喑哑地叮嘱：“霍尔所经历过的，一切，重大事件。”
“……是！长官！”
******
一日后。正午。
闺房是洛可可式的装修设计。细腻柔媚，奢华繁琐，华丽中带着带着股小猫似的慵懒。
粉色的薄纱床帐被细软的金丝系挂在大床两侧。白木衣柜淡雅，立式穿衣镜明亮，玫瑰型吊灯华丽，就连窗边一把读书椅都刻着细致的涡型花纹。
镶一层淡金花边的化妆圆镜，在精雕细刻的梳妆台上映出前方床上那个柔软娇小的身影——
薇拉在这无比奢华的大床上慵懒翻了个身。
似乎刚醒不久，薇拉靠着软枕，正懒洋洋地一页页翻阅着手中的读物，鹿瞳微微眯起来，像是赏阅什么不可多得的战利品。此时阳光正好，房间尽头极度通透的落地窗上，映着外面红粉交错，蝶鸟纷飞的花庭。
她正翻开下一页，听见门口传来渐进的足音，来者轻轻敲了敲门。
“不是说了，别来主动打扰我么？”
女孩的声音有种刚醒的酥软，更偏向于撒娇，听上去距离斥责实在差了很远。
薇拉推开绸缎薄被，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忽然也是感到有些饿了，还是对门口的桂圆说：“算了，进来吧。”
门开，一身挺拔端正的黑色警官制服映入眼帘。
宽背窄腰九头身，一双大长腿突破天际。
霍尔一步步走了进来。
薇拉：“…………”
可以说是鲤鱼打挺一般，她坐起身，把手中的东西飞快塞入被子下面。
“在看什么？”霍尔挑眉，不准备视若无睹。
“……你怎么来了？”
“你刚才在看什么？”
“你出去……让我先梳理打扮下……”
在敲门时，霍尔还完全没有走到床前的打算，但他现在却一步步向她走了过来，直到床前。男人原本轻松惬意的神情，随着步伐渐进，变得凝重。
因为他推门的一瞬间，听到了纸张翻阅的声音。明确无疑。
加之薇拉此刻忽然紧张抗拒的神色，忽然把正在阅读的资料紧紧藏了起来……
霍尔大步流星走到薇拉床前，伸手：“给我。”
“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