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观众和主播产生感情,对于死神直播间来说,可是个十分难办的事情。
方棠棠微微发怔:乱码?
但是,她看到的观众id和紫兆的并不一样。她想,看她的直播的,和看紫兆这些真正任务者直播的,真是同一批人吗?
她想起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她被张熙抓住,匆匆一瞥间,看到手机上飘过的弹幕。
弹幕上并没有名字。
“那……蓝光……”她心中有个猜想,于是问:“你对蓝光的看法?”
紫兆:“这不是说过嘛,蓝光就是直播间用来克制鬼怪的。”
方棠棠:“还有呢,关于任务者……”
紫兆一摊手:“不是很明显吗?这个蓝光不会克制任务者,还是我们传送回直播间,或者是被送过来的工具。其实一开始大家都把它当成是传送的工具,后来才发现,它还有克制鬼怪的功能。奥对,可能是害怕刚把任务者传送过来,或者是任务者传送走的时候,被鬼怪冲出来给杀了,算一种防御手段吧?”
方棠棠已经抓到他话中的信息,心中微惊。
紫兆他们是可以自由地站在蓝光之下的,蓝光只对鬼怪有克制作用,那,为什么她在蓝光底下,会觉得那么疼?
她捏捏自己脸上的肉。
软的、热的。
这样的她,也不是一个活人吗?
方棠棠对这种结果,心中居然没什么波澜,只是她依旧疑惑,明明她也是任务者……
她瞥眼黑色的手机,默默想,她的手机也和真正的任务者不一样,至于为什么会有差别,是因为小财迷在手机里的关系。
以后千万不能在任务者面前暴露自己对蓝光的反应。
她下定决心,想着,点了点头,“嗯……”
紫兆问:“你怎么好像对直播间完全不了解的样子?”
方棠棠理直气壮:“我新手嘛。”
“刚进入直播间,就被传送到这个世界,你也够倒霉的。”
感慨完,紫兆把刚刚买的小吃放在桌子上,咽下片健胃消食片,又开始他的美食大业。
方棠棠:“你可少吃点吧,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紫兆停下来:“稀罕,可稀罕了,你刚成为任务者对吧,每一个世界都是不相同的,你今天在小镇好好吃东西,明天可能就被关在塔里面,被迫吃别人留下的、吐上几口唾沫的东西,或者更惨,为了活下去,直接开始吃同类,你说,这样的美食为什么不稀罕?”
他瞧见对面女孩脸色煞白,话稍稍一顿,没有从前那么尖利。
“等到下一个世界,你就知道了。”
说着,他故态复萌,又忍不住打击:“不过我看你也没多少机会去下一个世界。”
方棠棠沉默几分钟。
不毒舌的时候,紫兆还有那么一两分的靠谱,但是一旦毒舌起来,那就……
紫兆:“你们看我干什么?想吃啊,来吃来吃,这可不是什么人肉做的包子,不过我记得有一个世界,就是要去餐厅吃饭,餐厅里端上来的都是些器官。”
他指着一碗猪肺汤:“诺,和这个差不多,还有什么眼睛啊,女人的头皮、婴儿的手掌,餐厅老板就待在我们旁边,一定要看着我们吃下去,要是谁有一点迟疑,它就会冲上来把任务者头给拧下来,然后用任务者的尸体,新鲜做一道菜。”
紫兆摇摇头,“还挺新鲜。”
方棠棠想起昨晚食堂的厨师,涌上一股酸水,再也无法直视桌子上的小吃。
“那,你们是怎么通关任务的呢?”
紫兆耸肩:“任务就是让我们吃完老板上的十二道菜,但是我们发现,一开始恶心难以下咽,一旦吃到后面,就容易上瘾了,吃到后面……”
他稍稍一顿,想起那时的情景。
吃到后面,餐盘上已经没有菜,而被蛊惑心神的任务者们,用老板递过来的刀,一次一次剃下自己身上的肉,拿自己的肉当食材。当十二道菜上完,他们只剩一个空骨架,生命永远留在了这里。
他笑笑:“至于我嘛,走了狗屎运,那时候我刚成为任务者,也不太懂太多的事情。在餐馆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一个没穿什么衣服的阿婆,牵着条瘦得只有骨头的黄狗,坐在地上,大冬天的,我看他们可怜,就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了阿婆,还买了几根肉骨头和煎饼给他们。”
“后来任务进行的时候,我也被食物发出的香气给蛊惑了,那条黄狗悄悄溜进来,咬我的小腿。我就清醒过来,把盘子里的东西丢给它,自己没有吃什么。所以,也就过了任务,我出去的时候,那条黄狗和阿婆还在那里。”
方棠棠:“你这就是好人有好报!”
紫兆“啧”了声,挑了挑唇角。
方棠棠:“可是你会这么做吗?”
紫兆:……以前我也算是个好人吧,不对,至少不是个坏人。
但是他随即开口打破女孩的幻想,“你还真以为是为了报恩?”
方棠棠歪了歪脑袋:“不然呢?你给他们送了衣服和吃的,他们就把你从餐厅里救出来。”
紫兆摇头:“这个任务最后的难关,就是一直埋伏在餐馆边上的乞丐,当我们活着的几个人走出去以后,还要被它们追杀一段路,你看,”他把袖子挽上来,露出手腕深红的疤痕,是牙印。
“狗咬的,直接就咬破了动脉,幸好那时候任务完成,蓝光已经出现,我直接传送回直播间,”他把袖子给拉下来,“我想它们一开始让我活下来,肯定不是为了救我,而是从餐厅老板那头抢食材,我们任务者对它们来说,只是普通的食材而已。”
紫兆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两口,笑容有点苦涩。
对任务者而言,头一个世界至关重要,能够让一个人真正地发生改变。他们会为自己出于本能的善良、软弱、亦或者天真付出沉重的代价,很多时候,都需要付出生命。
而活下来的,也被上了最重要的一堂课——
怎样才能成为一名任务者。
紫兆亦是如此。
也是从那个瞬间开始,他才彻底蜕变,成为合格的、不再心软的任务者。他没有和方棠棠说的是,那时候的黄狗和妇人,只追着他一个,仿佛就是为了报答他刚才的“恩情”。
他心里叹口气,吃口鸭血粉丝汤,突然又释然:
“算了,都过去这么久。”
比起那些在初次任务中就死去的人,他已经足够幸运。
离开饭店,紫兆特意点要求要去纸钱店一趟。
太平街上有间纸钱铺子,里面不仅买纸钱,还卖纸人纸扎,各色阴间用品。
方棠棠几乎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一时不解:“去那里干什么?”
紫兆摆手:“你带我去就行了。”
方棠棠想起那晚的纸人,依旧心有余悸,想想,还是带着紫兆他一起往纸钱店走。
丧葬店在太平街的最后一家,拐过一道窄窄的胡同,阳光难以投射到胡同里面,行人稀少,空气莫名变得阴冷,两侧废弃的房屋爬满青苔。
紫兆:“这是为了卖阴间的玩意,故意选了个阴间的地方?”
方棠棠连忙喝止:“你小声点,要尊敬!”
以前妈妈带她来过这里,具体买什么,她记不太清。
胡同又黑又冷,穿堂而过的风,如同厉鬼的嚎叫。
妈妈牵住她的手,安慰有点害怕的女孩:“怕什么,不就是一群鬼吗,鬼不也是人变的吗?而且世上怎么会有鬼呢,你读这么多年的书,就不知道要相信科学吗!”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