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刚到北冥州的时候,父亲便为他们准备了一场接风洗尘宴。宴席盛大隆重,无一不彰显着北冥如今对云苍的重视,更是对两国友好关系的重视。
可席座的安排却有些微妙。
譬如,北冥州依旧寻着以往旧例。北冥州主为上,于席座正上方;而云苍国君只可屈于席下首席。
宫绫璟也不知为何,兴许是她敏感。
看着宴席之上,焰溟如三年一般,同她父皇行跪拜礼,又毫无怨言地入了底下席座,她便总是忍不住要去看男人的脸色。
可焰溟真的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男人整场宴席上都面色如常,令人揣摩不出他的半分心思。
后来宴席之上,无疑就谈到了两国通商事宜。
北冥州大臣竟都以□□大国自居,冷嘲热讽地笑斥通商是屈尊给了云苍面子,南焰帝还是赶紧答应的好。
男人当时容色平静无波,没有变一丝一毫,嘴角的笑意依旧温润淡雅。
可宫绫璟当时脸色直接就变了,她忧心焰溟,更怕两国闹了嫌隙,她绝对是最想两国永远和平安定,共治天下的人了!
但她频频看向席上的父皇,想让父皇管管底下之人,不要做的太过之际。
一贯懂她心思的父皇,这回却对她聪耳不闻,任由着臣子们嘴里道出一句句令她听得胆战心惊的话。
一顿饭,吃得宫绫璟格外忧心身旁的男人下一秒就要拂袖离席……
……
但通商一事也不可能在宴席上敲定,不过是两位帝王底下之人在替主子互探对方口风罢了。
北冥州州主和南焰帝直至宴会结束都是神色如常的。
可宫绫璟却不知她是怎么提心吊胆打量她最爱的两个男人的脸色,小心翼翼熬到宴席结束的。
而后回寝宫的宫道上,焰溟看着身边的女子心神不宁的模样,便上前牵起了她。
谁知一握,才发现宫绫璟手心里竟是一片冰冷湿润。
男人蹙了蹙眉,看着她,沉了声:“怎么了?”
宫绫璟这才晃过神来,对上焰溟的视线,只见得他的眼眸是一贯的幽邃,叫她看不出丝毫异常。
她却还是觉得不安,她有多害怕他刚刚在宴席上直接翻脸,她觉得以男人如今,根本无需受这些气。
宫绫璟也知道,焰溟本可以不必亲自来一趟北冥州,不过是因着要陪她回来,可……
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宫绫璟很快反握住男人的手,小手紧紧地抓着他。
可她看着他,咬着下唇,犹豫了好一会,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闷闷地摇了摇头,轻轻道了句:“没事……”
焰溟凝着宫绫璟就这么拉耸下来的小脑袋,嘴角微勾,无声笑笑。
她的小心思,对他的担忧,还有那隐隐无措的害怕,都那么清楚地写在了那张巴掌大的白皙小脸上,可她却还偏偏嘴硬的与他说没事。
可她不愿说开,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说。
“别想太多。”
宫绫璟一愣,只觉得小脑袋突然被一只宽厚温热的手掌覆上,轻轻地揉了揉。
她猛地抬起头来,就见着焰溟正勾着唇看着她。
对着她时,男人深邃漆黑的凤眸里似乎才蕴上了一抹不常见的浅淡笑意。
“你……”宫绫璟心里一紧,张了张口,刚想与他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却听得后头似有一老妇人唤住了她。
“公主——”
宫绫璟回头一看,却见着原是她母亲身旁的掌宮嬷嬷,也是从小到大照顾她左右的。
徐嬷嬷而今已有了些岁数,两鬓发白,步子走得不快,但面容瞧着还十分精神。
宫绫璟见着这张熟悉和蔼的面孔,便不自觉笑了,拉着焰溟停下脚步等徐嬷嬷赶上他们。
徐嬷嬷堪堪赶上了仪仗,在二人面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而后才笑着道:“公主,夫人日日盼您归来。宴席上也没能与您多说二句,夫人想极了您,而今正在未央宫中巴巴等您去呢!您啊,可赶紧跟老奴过去一趟——”
宫绫璟自然也想见她母亲,原本想先回寝宫一趟再出来,没想到宴席结束,母亲便派了徐嬷嬷来请她。
她立马道:“那我们现下过去拜见母亲!”
眼瞧着公主拉着南焰帝就要一并过去,徐嬷嬷却是很快出声拦住了她,笑道:“公主,夫人可能要与您说一些贴己的话……”
瞧徐嬷嬷不着痕迹看了焰溟一眼,宫绫璟就会意了。
可……
她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身旁的男人。
焰溟笑了笑,只道:“无碍,你先去吧。如今也快入了夜,朕便明日再去拜见岳母。”
宫绫璟听他这么说,便也不再说些什么,她思母心切,与焰溟分开后,很快便跟着徐嬷嬷往未央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