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沁宫内
宫绫璟回宫不过片刻,李德喜后脚就跟了进来。
李德喜日常笑得跟花一样要凑上前去,谁知门一开,就见得晚七黑着一张脸挡着他。
“娘娘歇下了,德喜公公有何事?”
李德喜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好不容易站稳了又扶正了礼帽,才开口:“晚七姑娘,这不是皇上吩咐了奴才送些东西讨娘娘欢心嘛。”
他说完又朝后挥了挥手,示意宫人赶紧把几件宝物呈上来。
晚七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这会娘娘歇下了,怕是不能出来接旨了。”
李德喜一愣,他在宫中侍候了十余载第一次见到不出来接旨的主......
“这怕是不合规矩......”李德喜笑得有些虚。
晚七脸一冷,“既如此,奴婢就进去唤皇后娘娘起来。只是娘娘近来一直难以入睡,这会也是好不容易才歇下的。”
眼瞧着晚七说着就要转身进屋里头请人,李德喜莫名打了个激灵,忙出声拦住:“哎哎哎,还是让娘娘好生歇息吧,皇上一惯宠着娘娘,想必不会计较这些虚礼。奴才把东西放下就走,不打扰娘娘休息。”
他心里不自觉替皇上捏了把汗,圣上您可真不容易......连带着老奴都变得很不容易啊!
李德喜陪着笑脸,转过身吩咐人把东西小心点放进宸沁宫里头,但想起手里这幅皇上亲手做的画,李德喜想了想又开了口。
“晚七姑娘,其余东西也便罢了,但这幅画乃皇上亲自画了送给娘娘的,恐要劳烦您交到娘娘手上才好。”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上的画卷呈到晚七面前,如捧着稀世珍宝一般,那副模样倒是看得晚七嘴角微抽。
晚七不欲废话,接过画卷应了声,“奴婢会的,公公慢走。”她说要就要回了里屋,岂知李德喜还在后头喊了句:“切记让娘娘记得打开看看啊,圣上画了好几个时辰呢!”
晚七脚步一顿,只好又回过身来,“奴婢知道了。”
李德喜这才擦了擦一脑门的汗,如今这来宸沁宫的差事是越发不好做了。
记得好几年前,他可是人未到,皇后娘娘从里头听得声响就出来相迎的,那笑靥可是明媚得跟朝阳一般,只叫人看着心情都好了。
如今……哎,可别提了,已经连娘娘的面都见不着了。皇上啊,您先前造的孽为啥好像都还在了老奴身上呢……
-
这边宫绫璟从长春宫回来后确实有些心神不宁,霏然那番话对她完全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
她今日为何去见霏然,便是思来想去都觉得此事怪异得很,焰溟若是心里真的有这女子,便不可能正月初七宠幸完就把人扔尚衣监去。
宫绫璟自认为她对焰溟这个男人还够不成那样的威慑力,他要是真存了心思,肯定不至于连瞒着她宠幸个女子都要这样费力,还由着被戳穿到她面前来。
再者,三年前焰溟这个皇帝是真的忙,她也不会看不出来,内有朝臣质疑他,外有敌国虎视眈眈,他时常在宣政殿中忙到深夜未眠,何来精力宠幸女子?况且她以为,焰溟若是真的要封妃,她也确实拦不住,也没资格拦。
六宫无妃的誓言是他主动立下,并非她逼得他。
但偏生他们大婚之日就在正月初一,那时他对她很冷淡,当真是除了洞房花烛那晚同她圆了房,便再不曾留在她宫中过夜。可若是他放着她不碰,却偏偏去碰了旁的女子呢?
宫绫璟心里腾起一丝寒意,她站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世间定然再难寻第二个有她这等容貌身段的女子。
不是她自夸,而是宫绫璟真的就是从小便被人夸着“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八个字长大的。
本就是一个天之骄女,她还不至于对自己的相貌失了自信!
又想起今日那如残花败柳一般跌坐在地上的女子。霏然是有几分姿色,算得上是美艳的程度,但如若与自己相比……
宫绫璟摇了摇头,她每看镜子里的自己多一眼,都觉得要么焰溟是真的瞎,要么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可如果这件事没有发生,霏然一个小小的宫女又为何非得出来找不自在?
在宫中日子太过舒坦,活腻了想挑战一下帝后的权威试试不成?
不至于糊涂成这样吧……
宫绫璟头疼地坐回贵妃榻上,身子刚一靠下去,就见得晚七打发完李德喜走,正领着宫人搬东西进来。
事实证明,焰溟先前毫不用心的大肆赏赐已经成功地把宫绫璟的眼界给养高了,如今他真的有心前来讨好佳人,佳人却是一颗心平静得很。
看着宫人忙忙碌碌地搬东西,宫绫璟也无动于衷,甚至觉得人人捧着金簪玉饰,琉璃金樽在她面前走来走去晃得她头更疼了。
于是宫绫璟就恹恹地抬了抬手,吩咐下人统统搬去库房即可。
是以李德喜在国库挑了半天的东西就这么被原封不动地扔进了宸沁宫的库房,这位小公主连起身打开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晚七看了看手里那副画,突然明白了李德喜为何那样慎重地交代自己,否则这幅圣上画大半日的话估计也是原封不动得进库房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