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焰溟刚下早朝踏进养心殿,李德喜就忙领着后头宫人走上前来。
“皇上,您吩咐奴才从国库给娘娘挑几样东西,奴才都挑好了,请您过目。”
焰溟抬头看了一眼,除李德喜外下头站着三名宫人,各自手上都呈着东西。
先是一个晶莹剔透的七彩琉璃樽,再有若干珠罗玉饰,还有一人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盆栽种得极好的腊梅花。
焰溟拧了拧眉心,收回了目光,径直坐到案桌后开始翻奏折。
李德喜看着皇上这幅模样,心知一定是东西挑的不合帝心,又想到以前皇上给宸沁宫赏赐东西时,可是连过问一声送的何物都没有的......如今却变得如此计较,李德喜内心有些汗颜。
他只好上前,恭敬道:“皇上,奴才都是挑得最好的,娘娘应该会喜欢的。”
焰溟凤眸从奏折上抬起淡淡掠过他,眸里却仍旧没展露一丝悦色。
昨夜上官霆烨一席话让他深受启发,觉得确实应该挑些个阿璟会喜欢的东西送到宸沁宫,可是他想了一晚,却十分挫败地发现自己压根不了解她到底喜欢些什么?
他以前吩咐宫人给她送去的东西,她一贯是照收不误的,似乎样样都喜欢得很。但实际上,仔细想想在宸沁宫内也确实不见得她有特别钟爱他赏给她的哪样物什。
再者,宸沁宫中要什么没有?尤其是上次凤天凌刚拉了几大箱北冥州州主带给宫绫璟的礼物……想必里头多的还是他国库里都没有的。
这样想着想着,焰溟脸色更不好了,一旁的李德喜瞧着也有些心颤,他默默地抬头瞧了一眼下头那三样宝物。
无论是那琉璃樽还是那一件件珊瑚玉簪、玛瑙流苏、碎玉珠花都是极好极新颖的款式,且他知道皇后娘娘偏爱盆栽,还特意让御花园的宫人精心插了这盆腊梅花送来。
可怎么瞧着皇上还是不甚满意?
李德喜一时心里有些没底,“皇上,可是这些个东西还不够?”
焰溟收回视线,轻叹了口气,“朕是觉得这些个俗物阿璟都不会很喜欢。”
李德喜:“……”俗物???
这一件件拿出宫卖都是价值连城的好吗!
他内心还没悱恻完,又听得案桌后的帝王微叹出声。
“李德喜,你可知皇后最喜欢何物?”语气冷硬却带着几分少有的惆怅。
李德喜微微一愣,差点就想回答,您是皇后的夫君都不了解皇后,奴才怎么会知道?
但看着焰溟阴沉可怖的脸,他还是默默把这句话吞进了肚子里。李德喜努力地想了想,眼珠子转啊转啊,眸光一不小心重新落在眼前的帝王身上,脑袋里突然就不知哪根筋打错了。
灵光一闪,竟脱口而出:“娘娘喜欢您啊!皇上!”
当年北冥州小公主对南焰帝痴心一片,非君不嫁可是天下皆知的事!
李德喜话毕,就看着焰溟握笔的手重重一顿,耳根似乎隐隐腾起一片红。他想笑不敢笑,垂着脑袋弓着腰差点没把自己憋坏。
焰溟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但眸里却是一丝寒意怒气都没有。他头疼地挥了挥手让李德喜赶紧带着宫人都下去,别在这碍眼了。
待养心殿内人空了,焰溟才从案桌后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看着窗外的景色。
今日外头还是一样的阴寒,早晨刚下过雪,这会积雪还没散去,天地间皆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此情此景,倒是像极了他与阿璟在云雾竹林里见到第一面时的景象。
那时,他尚且不知道她就是北冥州州主视若珍宝的独女,只见得一女子在那盖着薄雪的竹林里,竟连一件披风大氅都没穿。
她身材娇小,只着了一件白粉相间的纱裙蹲在角落里,把自己缩成一团,跟个毛粉团似的,一直在抖,他不晓得她是被冻得发抖,还是在哭泣。
但无论如何,这都与他没关系。
他并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只朝那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准备离开。
可偏生他要过去前头宴席必须得从这女子身旁路过,他无奈,只得放轻了步子走过去。
谁知刚走到那女子身边,那粉团似终于憋不住般骤时狼嚎大哭起来。
那哭得叫一个惊天动地,焰溟觉得他此生都没见过一名女子这么不顾形象的哭。
这是压抑了有多久?
何等的悲恸才能哭成这幅模样?
焰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就停住了脚步,走到那女人身旁,一瞧。
才发现——
原来她怀里抱着一具猫的尸体。
他蹙了蹙眉,破天荒地开了口。
“你这猫是死了啊。”
他发誓,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然而那女子听了这话,浑身一怔,僵着身子回过头来二话不说就先瞪了他一眼,然后就哭得更凶了……
触及女子容颜时,焰溟浑身也是一怔,从未见过哪个女的鼻涕眼泪都糊了一脸,还能这般娇俏动人,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得像那璀璨的明珠一般,熠熠发光。
而此刻,她就那么眼角带泪,红着眼眶,委屈巴巴地瞪着他哭,像只急红了眼却无助至极的兔子一般,勾得他的心中莫名一紧。
后来,他谜一般地蹲下去又宽慰了她几句,才知她怀中的那只猫陪了她整整十六年,是她心底里除了父母亲之外最亲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