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任免收起一张纸——有点像是测验卷一类的,字写得龙飞凤舞,分数挂在及格边缘,一看就不是出自前面这位之手,更像是被老师托付带给谁的卷子,略加猜测了一番对象后,决定还是不回复了。
回了问题更大,还容易让伤患产生消极情绪,东想西想,这样不好。
他们兄弟的相处方式就这么回事,也用不着多掺和。
最主要的是,她和任免,两个人的关系还是那么不咸不淡,不尴不尬,说不上多亲近。
但陈小葵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了点儿念头,思路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收了人家的东西,于情于理,那也是该做出点儿回应。
所以今天她没提前一步走,也没去图书馆折返几步凑个恰巧在校门口会合的时间。
一前一后,出了班级门,隔着几个人,像是一路人,又不像是一路人。
“……任州伤势怎么样?”
下楼梯的时候,前面淡淡地飘来一道低沉的男生,在人群中微哑,透着低磁。
整个楼道的光是透亮的,所有人成群结队地往下走,高的矮的瘦的,晃悠着说话说到一起,也好像成了其中一对。
任免就好像知道这头有人在互通消息一样,眼神微微地斜过来,借着下完一级台阶的平台站定。
“——”
恰巧从后面冲下来一群结伴的男生,有说有笑,估计是赶着去占场子,把他撞了个正着,还没什么觉察一般掠过。
任免就那么稳稳的站着,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眉头微微蹙起一下。
他不吃亏,但也不是得理不饶人,尤其是无意的对象。
陈小葵走在里侧,恰巧抬头,只看到高挑瘦削的少年人的眼角。
竟然有一颗细小的泪痣,但因为目光流露着冷漠不屑,从前几乎没有注意到过。
“没有大问题,说是硬伤养养就好……”
她刚想要继续说点什么,却忽然对上任免的眼睛。
少年人的眼神是俯视过来的,带着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和淡漠。
和平日里一样,但或许是距离得太近,又有些不一样,以至于她这边一晃神,嘴上就卡了壳。
陈小葵有点发懵,握着手里的草莓牛奶,脑子一下子没跟上速度。
女生的直觉在作祟,让她差点就要把问题问出口,比如关于那一点为什么把牛奶都给她的原由。
垃圾箱偶尔也会有想问个明白的时候。
可惜,话没出口,刚好有人从后面把他们叫住。
“请问是任免同学吗?”
—
说句实在话,任免平生,最懒得听的语句就是道歉。
这世上不会看眼色的人一直不少,但这其中,又要分成熟悉的和陌生的。
这就是两个概念,对陌生的,就不必抱有任何耐心。
他从来不做对不起旁人的事情,更讨厌被人辜负,因此每次听到道歉两个字的时候,心里总是怀着一些漫不经心和懒散。
他把牛奶丢给陈小葵,一方面确实有处理多余物品的心思。
不喜欢甜食,但也确实不是在非必要情况下,也无所谓浪费东西的性格。
或许还有一点别的什么,是早上那出情景残留下来的。
隔壁班的不良对着他喊你大爷之类的脏话,都没有那一瞬间,瞧见陈小葵主动回头跟人搭话的时刻,心里来的情绪异样。
草莓牛奶,酸酸甜甜,和有的人挺称。
他的不正常烦躁和骚动持续的时间,几乎要久到让人麻木。生活中但凡有一些些微的细节,就可能触发。
那个叫周平阳的,脸皮够厚,能缠着女生不放,也能对初次见面的人出言不逊。
他心里不爽,那也就直截了当地解决,根本也不在意会造成什么过多的影响。
能被人的看法影响生活,那他也就白活了这么些年。
前一秒,他站在楼道间,几乎能闻到身边女孩身上的那股香味——明明周围还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气味,食物的,男生身上的汗臭,空气里飘过来的冷冽。
是那种熟悉的皂香味。
压得那股烦躁好不容易正常了些,又有人找上门。
“……任免同学吗?”
这句话问的很客气。
他已经有许久没有听到过这种称呼,还是出自于不怎么熟悉的同性口中。
背着书包,一本正经地挂着眼镜的男生就站在台阶上,五官看起来的确和早上那个麻烦鬼有些相似,但模样和气质都乖巧了许多,有一种好学生的刻板感。
“你好,我是周平阳的弟弟,今天我哥给你们二位添了点麻烦,所以……”
真烦。
他原来根本就没打算记对方的名字,结果这边对方的亲戚又上门,还顶着个道歉的旗号。
任免一时间想起很多,最后一瞬间,落到他和江嘉余两个人单挑全场找茬人士的画面上,相当痛快。
陈小葵在旁边没出声,乖乖巧巧地,但状态却莫名让人舒服。
就好像全身心地在等他的决断似的,哪怕只是表面现象,也依旧让人身心舒畅。
台阶上的男生笑容很温和,站在那里,看起来真是善解人意又为人妥帖。
找事儿的都懒得记,这人的名字就更懒得记了。
任免抬眸瞧了一会儿,忽然就扯了扯唇角。
“你挺能说。”
他语气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