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士诚领着各部大臣到天顺宫门外,碰到这几日坐镇五军都督府的镇国公季雍,领着都督府几位左右都督也来哭临。
杨士诚虽为正一品的首辅,又是大行皇帝遗命的辅政大臣,但是季雍乃是超品国公,长子季贤达又是遗命的摄政王,因此杨士诚规矩的领着身后重臣行揖礼。
季雍摆摆手,两路人马跪伏天顺宫门外举哀。这里边有真正悲痛的如季雍、杨士诚,他们深受熙和帝看重,君臣相得。也有依礼如礼部尚书韩一燝,接下来他们礼部要忙死了。但不管怎样,十几个大老爷们的叫着先帝的嚎哭声,还是响彻天顺宫内外。
等到嚎哭声小了些,季雍、杨士诚请见皇太子却被告知:太子殿下正亲自为大行皇帝沐浴容颜括发做小敛,请诸位大臣到文华殿等候。
小殓旧例有宫里的掌事太监和女官去做,虽然在民间有子女,会亲自为故去的亲人洗脸梳发,但王公贵戚们却极少人做。
一干重臣跟着领路的太监往文华殿去,心里对未来的幼主有了第一个印象:纯孝且颇有胆量。
天顺宫寝殿内,有太监躬身回禀:“殿下,诸位大臣已经到文华殿等候。”
李慕君淡淡点了点头,依然神态专注继续手里的事情。她拿着象牙梳把熙和帝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然后帮他戴上金丝蟠龙翼善冠。
做好后李慕君起身上下打量:熙和帝依旧躺在织锦的龙榻上,身穿红缂丝十二章福寿如意纹衮服,头戴金冠,双目紧闭神态安详,唯有脸色灰败。
李慕君让伺候的宫娥拿来各色脂粉,轻轻地帮熙和帝遮掩。她的父皇一生为国恪尽职守,待她娇宠异常如珠如宝。这样的人,李慕君要让他以安康的姿态,走完人世的最后一程。
外间的兰皇后虽然等了挺长时间,却依然不骄不躁。后宫几十年岁月的磨砺,她早已修炼的波澜不惊,便是她身边的宫女太监,也纹丝不动的肃然在一旁,整个前厅寂然肃穆。
李慕君出来的时候,皇后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担忧的笑意:“殿下累不累,可要休息一下?”
李慕君脸上带了点恭敬:“为人子女尽孝那里说的上累,大臣们还在文华殿等候,咱们这就过去。”
皇后点头起身:“殿下一向孝顺。”
“百善孝为先,孤自当为万民表率。”
兰皇后听得满意,她可是嫡母,李慕君懂得孝顺最好。李慕君这话其实就是给兰皇后安心,她率先走到寝殿门口去迎接她的前路。
将要跨出门槛,李慕君又回头看了眼寝殿内室的方向,那里有熙和帝的遗体。李慕君定定的看了一眼,转身抬脚出门:父皇,女儿一定不会让你魂魄难安。
文华殿里诸位大臣静静的坐等,等他们的幼主前来。
“太子殿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肃穆寂静中殿外传来太监略细悠长的嗓音。
殿里的大臣齐齐站起,整理衣冠拜伏相迎:“臣季雍(杨士诚、韩一燝……)恭迎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殿下千岁,娘娘千岁。”
李慕君进来先扶季雍:“季爱卿有足疾,父皇早已免了国公的大礼。孤这里自然和父皇一样,国公以后也不必如此。”
“先皇……”季雍哽咽了一下,熙和帝待他实在不薄。
“季爱卿坐下说话。”说完她又转头对其他人说“诸位大人平身赐坐。”
等李慕君和兰皇后在正面上首坐下,其他人才分左右半坐到下首。韩一燝先拱手启奏:“殿下,先皇大行,不知此次丧礼仪注,是由礼部单独拟定还是会同其他有司?”
李慕君没说话,丧礼仪注一般都是由礼部拟定,丧礼则是其他有司配合协作。韩一燝说这话其实就是在试探自己,对朝臣职能了解多少,也想试试自己如何处事。
李慕君没说话,坐在右边第一的季雍冷冷的开口:“这个注本该是你们礼部拟定,要是韩大人做不好,不如换个人来做。”
季雍的话落下,文华殿里寂然无声。李慕君平静的安坐上位,她现在是储君,即位是天子,犯不着为试探自己的臣子开脱。
殿里一片安静,唯有香炉里的明神香轻轻袅袅的挥散。
杨士诚等了几息,想看看臣下争执幼主如何处理,却没想到座上的幼主是能沉住气的。杨士诚是文官之首他不能再等,否则上边接了季雍的话,文官这边就有麻烦。
“殿下,韩大人任礼部尚书以来兢兢业业……”
李慕君淡淡的打断杨士诚的开脱之言:“众位大人为父皇所依重,人品能力自然不错。”清凉的声音让众臣一怔,就听她继续说。
“韩大人怕是因为父皇大行过度哀痛,一时言语不察……”
李慕君看着韩一燝悄悄坐直,心里冷晒继续说:“然既是朝中二品重臣,又掌管朝廷仪制,韩大人此时更应该拿出才干,方不负父皇的信任。”
“是”韩一燝站起来揖手躬身。
“父皇丧仪一应事物,着司礼监同内阁礼部会同钦天监一起协理。众位大人依礼而行,莫要辜负父皇对众位的恩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