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渺愣了下神,旋即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逸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门诊大厅外。
现在的林渺,也算走出他的小世界了吧。
那年春节是一起过的,说是半年后见,其实压根没隔那么久。
除夕一到,压根不知两人间约定的盛秋月便兴冲冲给宋逸辰打电话。
彼时林渺在复习文化课,盛秋月的大嗓门合着窗户外的爆竹声炸入耳中,盛秋月俨然将宋逸辰当做了半个儿子:“哎呀,过年嘛,过来跟咱们娘俩儿一块呗!别见外别见外,客气啥!阿渺有啥不乐意的,他乐意着呢!”
被乐意的林渺:“……”
上次碰瓷的老太太硬要了他手机号码,打来电话感谢林渺,盛秋月接到了,回头一瞅满脸不自在的林渺,夸赞:“哟,我儿子品性真好,尊老爱幼乐于助人!”
林渺满头黑线,无话可说,明明是被碰瓷。
盛秋月拍拍他肩膀:“老人家无儿无女,老伴也去的早,不想让人家晓得她没孩子。”
林渺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世上有许多可怜人,也有许多善良的人,过去林渺缩在龟壳中看不真切,如今探出头来,世界的全貌才真真切切朝他展现。
宋逸辰拎着大包小包拜年礼物,轻按门铃。
盛秋月把门拉开,林渺朝外打量,礼品盒子先摔进来,宋逸辰差点绊个跟头,他踉踉跄跄栽进室内。
林渺顺手扶了他一把,满脸嫌弃:“你来做什么?”
“你妈妈叫我来的。”宋逸辰笑容狡黠:“给你带了礼物。”
“不期待。”林渺坐回沙发。
“切。”宋逸辰噘嘴,他全身上下掏手机,终于从衣内兜中摸出来,他将屏幕支到林渺面前:“瞅瞅。”
林渺斜眼珠,猛地瞪大双眼:“哇!画展!”
宁北最有名的个人画展活动,每年春天举办一次,主办方会邀请全国各地卓有成就的年轻画家参展,届时在全球都富有声望的画家作为评委出席,为热爱绘画的年轻人指点迷津。
不过参展的名额有限,主办方将挑选年轻画家中的佼佼者,发出画展邀请函,每年发出的邀请函统共才三十九封,没有点个人特色和真本事,压根进不去。
林渺震惊,这封电子邀请函是主办方寄给他的。
“你怎么有这个?”林渺几乎跳起身。
宋逸辰抬臂揽住他:“我求了姑父帮忙,好说歹说,才请动姑父出马,他这人老顽固,不喜欢动人情,为你破例一次,请了老朋友吃饭叙旧,顺便将你的画摆了摆。”
“宋逸辰,”林渺再次感受到巨大的差距,“你比我厉害。”
“因为我长你十年。”宋逸辰搂着他步向阳台。
盛秋月笑眯眯地看着二人背影,大声吆喝:“我那鸭子汤要烧好了,你俩再等等,咱们马上开饭!”
“欸,伯母,不急,我一会儿便来帮您!”宋逸辰回头道。
林渺还抱着手机,目不转睛地凝视邀请函,屏幕光映亮他的侧颜,少年那神情恍惚如在梦中。
“我真的没想到……”林渺哭笑不得:“你也太厉害了,这都能弄到手。”
“这叫我厉害吗?”宋逸辰不乐意了:“这是你厉害,若非你画得好,姑父亲自出马都没用。”
林渺皱鼻子,笑了:“有道理。”
宋逸辰:“……”林渺倒是个不知谦虚为何物的人。
宋逸辰陪林渺站了一会儿,为他披上外套,便走进厨房去帮盛秋月拾掇年夜饭。
林渺就站在黝黑天幕下,一动不动地思考人生。
在很多年以前,国内重工业不发达,没那么多污染问题的时候,林渺也像这样仰望过星空。
那会儿,他还叫林勉。
那时候一抬头就能望见漫天群星闪耀,不费力气就能辨别出几个明亮耀眼的星座。
现在,头顶都是城市的霓虹灯光,群星隐晦,任他抻长了脖子,眼皮发酸,也无法找见银河拖尾的光亮。
原来已相隔万里时空之外。
林勉怔愣原地,抓了下后脑勺,有些傻乎乎地出神,一阵风拂过,外套掉落在地,他弯身去捡,指尖触上布料,犹如触电,林渺猛地缩回手。
“少爷,该用餐了。”有人在他身后说。
时空交叠,大宅院里红灯笼高高挂起,宋斯成牵住他的手:“少爷,进去吧,外边冷。”
林渺晃了下身子,宋逸辰上前一把攥住他,只见林渺侧颜冷硬如冰。
“以后,别这么叫。”林渺拂开他,进屋。
宋逸辰驻足,凝视着林渺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看见当初意气风发的青年将军,他很温和,却从不心慈手软,他双手沾满屠戮后的鲜血,他们一起见证了那个凌乱而英雄辈出的年代。
“林渺,”宋逸辰说,“接受过去,你才是现在的你。”
林渺的身形顿住,旋即背对他摆了摆手,披着外套走进餐厅。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快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