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隔肚皮，纵使他也认为淑妃可能是被人栽赃陷害的，但有皇帝这个前例在，苏衡心中也并非没有怀疑过淑妃。
“殿下，淑妃娘娘性情温和守礼，入宫也有二十年了，可以说是宫里久经风雨的老人，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相交数年，若淑妃娘娘不可信，她安能在皇后娘娘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做到如今这个位置，还诞下了两子一女？”
后宫倾轧，人心难测，皇后能稳坐后位，自然不是什么善类，淑妃能坐上除皇后外第一人的位置，当然少不了皇后的默许。
李典想说的，便是皇后娘娘不会害太子殿下，若淑妃对太子殿下有害，绝不会容她至今。
“说的也有些道理。”苏衡淡淡的道。
李典小心的看了苏衡一眼，又道，“还有一点，淑妃娘娘膝下两子一女，福慧公主已经出嫁多年，襄王病弱无缘大位，剩下的九皇子如今尚且年幼，性情又顽劣，根本不是个帝王料子，淑妃娘娘聪明过人，即便有心帮自己的儿子夺位，也不会在九皇子羽翼未丰的当前动手。”
“那你觉得，是谁干的？”
见苏衡似乎听进去他的话，李典想了想，道，“淑妃娘娘性情温和，她膝下三个孩子，都随了她，没有什么野心。倒是林昭仪，嫌疑大得多，她膝下的八皇子，今年刚十二，但陛下还未中风前，对这位八皇子可是青睐有加，可以说是除了殿下之外最受陛下疼爱的皇子。”
“如今陛下中风瘫痪，受到影响最大的，是林昭仪和八皇子。淑妃娘娘和她膝下的几个孩子，都活得很滋润，根本没有理由对付殿下。”
李典认为，这是很明显的栽赃陷害，并且手段拙劣，愚蠢得令人发笑。
现在阖宫谁不知太子爷独宠太子妃？
拿谁作筏子不好，偏挑了太子殿下的心头宝，心思歹毒又愚蠢。
太子殿下确实独宠太子妃，但并非不明事理的人，且不会因为查到谁头上便不管不顾的收拾人，他会查出真正的幕后主使，再雷霆一击，绝不会冤枉好人。
“其实，孤也认为不是淑妃指使人做的，”苏衡拿起茶杯，手指在边缘摩擦，轻笑道，“如你所言，淑妃没有这个野心，不然凭她的家世地位，皇后之位都做得，如何会伏低做小，任母后压她一头？她膝下的两子一女，襄王温润如玉，九弟顽劣不堪，福慧姐姐性情柔婉，都不是有野心的人。便看她对自己三个孩子的教养，便知她没有野心。”
李典闻言一怔，旋即心中松了口气，低眉敛目，“是奴才多嘴了。”
太子殿下素来明理，哪里需要他多嘴提醒？
苏衡笑了笑，“怎么能算多嘴呢？你提醒孤，也是担心孤冤枉了无辜的人，孤明白你的忠心，你不必妄自菲薄，”顿了顿，又冷笑，“不过内务府看来是得好好清理一遍了，连孤都敢糊弄。”
不知死活！
李典心中一震，垂眸道，“罗大人怕是没有这个胆子糊弄殿下。”
此人畏惧殿下到什么地步？畏惧到连他这个太子殿下身边的太监都卑躬屈膝，不敢挺直腰说话。
这种人，绝不敢糊弄殿下，除非他想死。
“孤自然晓得他没这个胆子，但内务府里又不止他一个人。”此事是交由内务府全权调查，结果却是这个样子，明摆了有人帮真凶混淆视听。苏衡脸色微寒，“此事你带人亲自查，不要假手于人，孤要切实的证据，而不是猜测。”
哪怕他心中已经认定是林昭仪母子在背后作怪，但没有证据，他也不能轻易处置他们。
毕竟他现在还是太子，而不是皇帝。
“是，奴才这就带人去查。”李典退出寿安宫，仰头叹息，虽然他现在是殿下跟前的得意人，但这个得意人真的不好做啊。
苏衡打发李典查真相，自己进了寝殿坐在榻边，看着熟睡的王婉兰，也不知是不是被那些嚼舌根的话扰了心神，在睡梦中她也是眉头紧锁，鬓边汗淋淋。
心中叹息，苏衡褪去外袍，在王婉兰身侧躺下，将人搂进怀中，轻抚着她的背心，柔声细语，“婉婉莫怕，我不会弃你，永远不会。”
怀中人睫毛轻颤，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苏衡一惊，忙抬手抹她眼角的泪痕，这时，王婉兰已经睁开了眼睛，水润的眸子盯着他，眨也不眨。
好似，好似只要她眨个眼，他就会忽然消失。
苏衡被这个眼神看得气息微乱，他记得这个眼神。
昔年，他刚结丹，年未弱冠，风光无限。
奉承他的，讨好他的，多得数不清，也是那一年，师尊问他，愿不愿意娶苏琬琬。
他当时怎么想的？
哦，他当时想，师尊养他教他，他一切都是师尊给予的，师妹温柔美丽，于他而言，娶谁都行，但娶师妹若是师尊的意思，他不会反对。
然后他就应了。
婚事定下不久，宗门里开始冒出一些风言风语，说师妹天资不行，却有个好爹，硬是靠着爹成了他的未婚妻。
他有一回听到了，便将人狠狠收拾了一顿，道，师妹天资虽不是上佳，却也是天之骄女，是他们望尘莫及的，他能娶师妹，是三生有幸。
转身的瞬间，他就看见师妹站在树后，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