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维垂眼望向那具尸体,开口道:“怪可怜的,把他埋了吧。”
语气淡淡,如同躺在脚边的是一条死去的小猫小狗。
这个悲剧,由王正平这个始作俑者一手酿成,而苗寨其余人的不作为,也都是帮凶。
但陆维初来乍到,没有显赫的身份,更没有绝对的力量,无法挑战撼动苗寨自古以来,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相反,他要得到周边人的认同、彼此保持良好的关系,就必须遵循这里的处事规则。
如同当初在第一个世界,他在没有得到绝对的权力之前,也必须执臣子礼,向刘琥弯下他的膝盖。
更何况人死都死了,陆维就算想要救助,也已经是无力回天。
陆维的这一提议,立即得到了苗寨小子们的响应。
当然,所谓的“埋”也不过是在附近找块儿干燥些的地方,挖个坑把尸体丢下去,再填上土,摆上两块溪边的鹅卵石,形成一个简陋的坟包。
此后,小子们心里带着做了好人好事的雀跃感,一起把剩下的炸蜈蚣吃尽,这才三三两两的散去。
说起来,苗寨的近两代人为了识字、更好和日新月异的外界沟通交流,基本上都受过义务教育,有人甚至上过大学,虽然没有把人人平等当回事儿,却还是有许多外界观念不动声色的渗入融合进来。
就如同看起来古朴原始的苗寨,实际上家家户户都安装了现代化的电器,用上了方便的洗浴卫生设施,新旧两代人、新旧两代的观念都在不断磨合碰撞。
尽管苗寨从传统观念上认为,黑彝白彝之外尽皆为奴隶贱民,但实际上寨子里根本没有多少人,会像王正平那样私养外来人为奴隶,大家虽然心里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但与外来人基本上是合作的关系。
毕竟,如果没有外来人到寨中求蛊,他们不能拥有现在这么方便优渥的生活。而外面制造的很多电子设备,以及各类创意产品,也是相当有趣。
陆维留在溪边引虫,引虫的过程比较无聊。
就是把竹制的蛊罐旋开,往里面丢入引虫香,然后等上两三个小时,期间还得忍受各种虫子的嗡嗡声和爬行声。
陆维见这里是一片空荡荡的开阔地,十几里之内有没有人过来都尽收眼底,也不怕有人拿了他的蛊罐,于是就离得远了些,避开虫子们行经的范畴,打算估摸着时间到了再过去。
这个时候,只见一只半大的黄狗跑过来,被两只大狗在后面追。
陆维知道这条黄狗,是从外寨流浪过来的,因为长得有几分憨态可爱,大家看见了时不时会投喂它点东西吃,它见这里伙食不错,于是就留下不走了。
原身动过收养它的念头,但立色奶奶快一百岁的年龄,每天还要忙着炼蛊,自己都靠原身照顾生活琐事,肯定不能照顾狗。
原身又是打算一年后就要离开苗寨去外面城市看看,听说城里不许随便养狗,有办狗证、打疫苗等等一系列麻烦事,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只黄狗因为是外来的,又没有完全长成,虽然是条公狗,却还是经常被寨子里的几条大狗“欺负”,动不动就两条前腿趴在它身上耸动,模仿交欢。
养过狗的人都知道,公狗们要是到了发情期,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甚至会抱着主人的腿耸来动去。
黄狗对此当然是不情愿的,每天夹着尾巴,看见那几条大狗就躲;想要离开寨子吧,却又舍不得这里的好伙食。
对于牲畜之间的事儿,寨子里的人见了也不会管,顶多觉得有趣,嘻嘻哈哈笑两声。
黄狗望见陆维在不远处,认出这个人经常给它喂食,于是发出嗷嗷呜呜的叫声,跑过来向陆维求救。
陆维见这黄狗叫的挺惨,于是顺手丢了两块石头,帮它赶走了那两只大狗。
谁知就因为陆维这个动作,黄狗赖在他身旁不肯走了,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湿润的黑鼻头在他脚边嗅来嗅去,小心翼翼的晃着尾巴。
黄狗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犬种,只是因为脸比较短,又吃得胖乎乎、皮毛顺滑,看上去挺可爱。
“喂,我没办法养你啊。”陆维蹲下来,摸摸那颗毛茸茸的狗头。
他是带着任务来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没有稳定下来,暂时没有多余的精力养狗。
陆维想了想,抬起左腕,旋开上面的银镯,用指尖拈出今天早上刚炼成的“疾驰蛊”,弹向黄狗。
浅豆绿色的蛊虫顺势落在黄狗背上,只停留了一瞬间,便钻入了黄狗体内。
能跑得比别的狗快,应该就不至于被欺负了吧,陆维这么想着,却感觉到这黄狗与自己生出了一丝心神联系。
为了确认这是不是真的,陆维站起身,朝黄狗抬了抬下巴:“看见那块浅红色的鹅卵石没有?给我捡过来。”
那块鹅卵石,距离陆维大概有100米远。如果是普通的狗,没有经过训练,大概根本就不知道陆维在说什么。
但黄狗毫不犹豫,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般冲了出去,又在顷刻间回头,速度如同刮过一阵疾风。
等到它再度蹲在陆维脚边摇尾巴的时候,嘴里就叼着那块浅红色的鹅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