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葛英被刺、陆修判了死刑,陆维就没有怎么再管原初。
以前陆维有事没事总是挑剔原初,摆着高高在上的态度,说一些难听讽刺的话。但这大半年来,陆维却日益沉默,他辞去了天盛的经纪人工作,除了有关葛英身后事的场合,很少出现于人前。
陆修当众射杀葛英一案,事实确凿、铁证如山,并且造成了葛英身亡的后果,情节特别恶劣,被判立即执行枪决,七天内执行。
而苗祺祥虽然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却只是射伤了陆维的肩膀,没有造成人员死亡,算是故意杀人未遂,加上私藏枪支弹药,被判了死缓;接下来就算是最好的情况,苗祺祥这辈子也都会在牢狱里度过,忏悔他的罪行。
是原初给陆修收的尸。
陆修被枪决的那一天,原初远远的站在安全线外,看着陆修绑了手脚跪在地上,戴了面罩的武警站在身后,黑洞洞的枪管离陆修后脑只有30cm。
枪响过后,陆修直挺挺栽倒。
陆修的运气不太好,子弹自后脑进入从前额穿出,掀开了一块头骨,脑浆喷的到处都是。
是原初拿着调羹,一勺一勺把脑浆舀起来,倒回陆修头上的那个窟窿里。
之后的火化、安葬,都是由原初一手办理。
原初没有办法埋怨任何人,因为这都是陆修罪有应得。但他始终觉得,他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子不教,父之过。
而在这个世界上,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是至深的悲恸。
但他甚至,没有办法沉浸于自己内心的伤痛中,因为他担心陆维。
自从被刺事件发生之后,葛英的遗嘱被公开,原初才知道葛英是那样热烈深切的爱着陆维。葛英是替陆维挡枪而死,至于身后的大笔遗产,更是毫不吝惜的都留给了陆维。
葛英是真的发自内心把陆维当成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陆维被那样一个人真心实意的爱过,那个人又是因陆维而死,他看着陆维日益沉默,每天说不到两句话,心里很怕陆维想不开。
所以他这大半年来,对过往只字不提,每天都努力的换着花样做吃的,努力的和陆维说话,想尽办法让陆维开心一点。
然而现在,陆维只是没有任何情绪的看着他:“字面上的意思。”
“别、别开玩笑了。”原初退后半步,脸上扯出难看的笑容,“我要是离开,你连饭都不会记得吃……”
大半年前,陆维失去了葛英,他则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没有人是赢家,他们的内心都是伤痕累累。
但是或许……等陆维走出来,他可以和陆维互相舔舐过往的伤口,共同度过余生。
原初一直是这样想的,所以当他听到陆维说出“你自由了”的话,难免觉得受到打击。
陆维打断原初的话:“陆修死了,你不恨我吗?还想着照顾我的起居?”
这是大半年来第一次,陆维将这个血淋淋的问题抛在原初面前。
原初的双眼往旁边望去,不能再正视陆维,内心浮现出深切的哀痛,却摇了摇头:“阿修死了,我很伤心……但我并非不明事理的人,他是因为要杀害你,并且造成了葛英死亡的后果,才得到这样的下场。”
“这种事不能怪你。”
“但是,我却觉得你很碍眼。”陆维冷漠无情的开口,“你的儿子杀死了我的恋人,你每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心情?”
“那你、你为什么大半年来都不说?”对陆维这样指责,原初只觉得胸口被无数利刃刺穿,疼痛难当。
“因为看你可怜啊。”陆维冷笑一声,忽然欺身向前,捏住原初的下巴,“像条狗一样,只要随随便便朝你丢块骨头,你就会粘过来摇尾巴,赶都赶不走。”
“你觉得,我会喜欢像你这样的人吗?”
原初只觉得五雷轰顶——
陆维知道!陆维什么都知道!!
知道了他心中那卑微又可耻的念头,知道了他无望又隐秘的爱恋。
“知道了。”原初狼狈挣开陆维的手指,侧过头去泪流满面,“我、我这就走。”
陆维不发一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无表情看着原初取下脖颈上的项圈、头顶的毛耳朵,耷拉了脑袋,瘸着一条腿收拾东西。
他纵然一开始没有发觉原初的心思,但通过这大半年的朝夕相处,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原初要带走的东西实在不多,只装了一个手提袋,所以他清理收拾的时间也非常短,只花了十分钟。
十分钟后,原初站在陆维的家门口,挣扎着对陆维说了一句:“饭菜再放就要凉了,记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