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昭华这句话让穆辞宿一下子就懵住了。原本还算平静的心里更像是顷刻间煮了一锅五味陈杂的沸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可偏偏抱住他的人还用一种他仿佛是什么易碎品的模样小心翼翼的护着他。
陌生到了让穆辞宿有一瞬间想要用力推开他,可傅昭华带着哭腔的一声“哥哥”还是让穆辞宿放下了手,顺势回抱住了他。
“怎么了?”穆辞宿的嗓音极具温柔,甚至带着点无奈的诱哄。
傅昭华把他抱得更紧了点,“哥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他没说自己害怕什么,可穆辞宿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傅昭华到底岁数小一些,也更敏感。他跟着自己,看多了生死很担心自己也像曲茗他们一样自我放弃。
可实际上,傅昭华不明白,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用哭来发泄。就像穆辞宿。
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上一次哭,还是上辈子父母刚去世丢了房子被撵到大街上的时候。
那时候穆辞宿真的哭得撕心裂肺。
“求求你们了,这是我爸妈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别扔掉。”穆辞宿清楚的记得叔叔一家闯进家里时候的场景。
他母亲留下的东西除了值点钱的以外,剩下的都被扔到了外面。
穆辞宿那时候人小,他们扔一样,穆辞宿捡回来一样,最后呢?
他跪着恳求,“我和你们签欠条行不行?就当这个房子是我买的。再过一两年我就能打工了,我一定挣钱还给你们。”
多卑微了?有什么用呢?该守不住还是守不住。
那时候的小穆辞宿还不懂什么是国家律法,真的天真到了以为可以靠自己来偿还。
他为了保住房子,还干过去所有知道的亲戚朋友家里借钱这样的傻事儿。
一家一家跪过去,求过去,他就像是个没有尊严灵魂的木偶,随便他们或是奚落取笑或是怜悯同情,只求换取那么点金钱。
三万。听着还挺多,在那时候真的是巨款了。可惜买不下一栋房子。
年幼的穆辞宿在父母墓前哭了整整一夜。最后还是擦干了眼泪找到了法律援助中心,等到了当时的老师才保住了仅有的一切。
从那之后,穆辞宿就明白一个道理,哭……也得有人心疼才能哭。像他这样独自一人的,就算绝望到死,除非一刀结果了自己,否则不如省着力气去挣扎。
所以穆辞宿再也没有哭过,哪怕上辈子被时锦踩到泥土里,他都没有坑过一声。
最难的都过来了,现在还有什么可哭的?看着傅昭华担心得不行的样子,穆辞宿忍不住笑了笑。
“行了,我没事儿,一天天瞎琢磨什么呢!”穆辞宿以为傅昭华是误会了自己也因为网暴难受,于是干错摸了摸小孩的头,“我都多大了,不是孩子。工作上的事儿我拎得清。”
“我知道。”傅昭华这么说着抬起头,却已经红了眼。他有很多话相对穆辞宿说,可真的面对面了,却又不能开口。
他想说自己知道穆辞宿很多事,知道穆辞宿过得多艰难,知道穆辞宿挣扎得多努力,也知道他所有的恐惧,更知道他抗下一切的辛苦。
就这么看着穆辞宿,直到好一会,傅昭华才低下头,又抱住穆辞宿,这次却是真的哭了。
没有天生就温柔的人,穆辞宿到底是怎么变成今天的穆辞宿,没有人比傅昭华清楚。可穆辞宿不说,傅昭华就不能提。
就像那女孩不敢哭一样,穆辞宿又何尝不是不敢哭?傅昭华下意识握住穆辞宿的手腕,光滑的皮肤却让他的眼泪落得更快。
穆辞宿开始是惊讶于他的情绪变化,后来傅昭华越哭越厉害,也只能换成一句叹息。
这孩子真的是……窝心得让人不得不为了他心软。
穆辞宿叹息着,顺势安慰得拍了拍他的后背。直到好一会,傅昭华冷静了,他才笑着逗他,“不哭啦?被安慰的还没哭,怎么安慰人的却哭上了?”
“因为哥哥都忍着,我就替哥哥哭。”反正已经丢完人了,傅昭华倒是理直气壮起来。
“对不起。”纸巾给了之前的女孩,穆辞宿只能用手给傅昭华擦了擦眼角。
穆辞宿明白,傅昭华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才会这么紧张。可说来也有趣,被他这么闹过哭过一场,穆辞宿心里的沉重却真的像是发泄出去了一样。
“以后不会这么让你担心了。”穆辞宿笑着和傅昭华约定。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表现得越完美,傅昭华的心就悬得越厉害。
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今天闹了这么久,都必须见好就收。
而穆辞宿那边,也因此改变了注意。即便哄过了,傅昭华的情绪也不好。而且这两天的确一直在外跑十分辛苦。穆辞宿想了一会,都不怎么忍心把他丢下去独自工作,最后只能自己带着人跑一趟警局。至于他原本要做的事儿,干脆留到回家再说。反正也是文书类的工作。在哪里都能一样。耽误一会也不要紧。
就这样,两人一起坐车去了警察局。到了警局之后,穆辞宿把人留在车上,叫司机等他一会,然后自己进去找警察提交证据。
“所以您的意思是?”警察那边也很意外。
穆辞宿把自己和女孩的全部交谈录音一起递给他,“这个女孩单位买的和老华侨吃的是同一批桃酥,只要这个没问题,想必可以佐证那天卖出的桃酥都是没有问题的。曲芳斋的嫌疑就可以撇清。您也可以调查那个转买桃酥的女人,或者是买地沟油给曲家的那个黑心厂家。”
“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警察也松了口气。曲芳斋这案子闹得太大,曲家人一个两个全都是恨不得以死鸣冤的样子,上面下了硬指标,限时破案,偏偏他们找不到第二个怀疑对象。如果穆辞宿找到的新证人所言非虚,他们这案子却是真的有突破口了。
“辛苦穆律师了,我看啊,您不如转行当警察算了,我们也能多个给力的同事。”他是真心实意的这么想。
穆辞宿却笑着摇头,“查案我还真不行,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等着您这边出结果。”
“行,那您先回去,我叫人送法政。对了,小傅律师呢?”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是傅昭华和他们接触,剩下的时候只要穆辞宿在,傅昭华也肯定在边上。今天人没来他还觉得挺奇怪。
“他在外面的车上,下次和我一起过来。”
穆辞宿笑着解释,又说了几句案子相关,这才告辞离开。外面车里,傅昭华正老老实实的坐在车后座等他。
彻底冷静之后,傅昭华情绪不是很高,他也知道自己非但没有帮上穆辞宿,反而还拖了后腿,给他添了麻烦。“对不起,给哥哥添麻烦了。”
穆辞宿忍不住笑了笑,“所以小朋友,以后要乖一点知道吗?”
揉了揉傅昭华的头发,穆辞宿报了地址,让司机开回自己家。都这个点了,好歹傅昭华今天都为着自己哭了一场,这么把人撵走未免太残忍一点。
晚上,吃过饭傅昭华帮着穆辞宿整理需要用的文书资料,一直忙到将近凌晨才算是全都弄完。
先后洗完澡,两人照例躺在一张床上,傅昭华挨着穆辞宿一动不动。
“怎么了?”穆辞宿觉得傅昭华安静得有点奇怪。
“头疼……”傅昭华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小声回答。
穆辞宿也是无奈,“叫你大风天在外面哭,难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