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见什么人?”萧霈云闻言奇道。
霍凌昭冲她笑笑,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到了你就知道了。”
其余的却不肯多说。
萧霈云见他故作神秘,冷哼一声,将脸别开,虽然心中好奇万分,却也不想叫他得意,便闭口不再多问。
两人骑马一路南下,连赶了几天路,初时萧霈云还有游玩的兴致,到后来,兴致便被劳累代替了。
就在萧霈云快被颠得不耐烦的时候,霍凌昭却勒了马,说道:“到了。”
“到了?”萧霈云放眼望去,可目光所及之处荒无人烟,她疑惑地看向霍凌昭,他是认真的吗?此番他不是来见人的么,可这地方怎么瞧也不像有人住啊!
“翻过前面那条河就到了!”霍凌昭率先跳下马,朝她伸出手,道:“下来吧,前面的路不好走!”
萧霈云点点头,将手递给他,谁知他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拉,自己双手改为放置她腋下,轻易便将她抱离了马。之后,霍凌昭一手牵着二人的马,另一手牵着她便往前去。
这路的确不好走,准确的说,不能算路,不过是一片湿泥土地罢了,兴许才化了雪,地面泥泞不堪,任凭萧霈云如何小心仔细,却还是沾了不少泥在鞋面上。
行不多时,便听到潺潺的水流声,萧霈云举目朝前看去,果然看到一条宽河从面前经过。
只见水流湍急,猛浪若奔,河面上只用竹子架起一道窄桥,仅能容纳一人一马,看起来不甚稳妥。
萧霈云皱起眉头: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么大面子,能让霍凌昭不远千里来相见。
霍凌昭牵着她的手向前,却觉得她走得愈发慢了,不由地回头看她,见她神色纠结,笑道:“怎么,还真怕我把你卖了!”
萧霈云朝他翻了个白眼,她只是有些走不动罢了。随即目光落在霍凌昭的鞋面上,不过连日赶路落了些许灰尘罢了,这些湿地里的泥巴仿佛怕污秽了他一般,竟是半点也没粘上。
萧霈云扁了扁嘴,复又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她自认轻身功夫不错,可眼下湿泥还是包裹了厚厚一层,现下举步难行,她恨恨地跺了跺脚,也不知道在和谁置气,当即沉下脸,不悦道:“这里真的有人住么?”
霍凌昭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窘态,他轻叹一口气,无奈笑道:“当然有了,你踩着我的脚印走吧!”
两人又走了片刻才出了那片湿泥地,霍凌昭拾起地上的枯枝,蹲下身子叫她:“过来!”
萧霈云拖着沉重的双脚走了过去,刚要开口,便被他一把拉下,她身子一矮,堪堪坐在他的腿上,霍凌昭的左手抱着她的身子,另一只手则用枯枝,细细为她刮去鞋底的泥。
原来他都知道,萧霈云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和漂亮的双眼,他总是这样细心体贴的,和从前一样。那只贴在她柔软的小腹上的手仿佛燃烧起来,透过层叠的衣物将柔情传递给她,一直灼烧到她心底里去。
萧霈云不由地伸出双手,攀上他的脖子,霍凌昭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她,她的双眼也正看着他,她低声道:“谢谢你!”
“嗯!”他口中淡淡应着,眉眼却溢出了笑意。
“站住,你有本事别跑!”河面上,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惊扰了二人。萧霈云循声望去,只见一布衣女子身背箩筐,风风火火地追赶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与她相距七八步,他身后背着一大捆干柴,手里扬着铁斧,一个跟斗翻上竹桥,朝那女子做着鬼脸:“我没本事停下,你有本事抓到我啊!”
那女子大恼,她大喝一声,纵身跃起,双腿如螺旋一般,转眼在空中踢出七八步,直朝男人面门踹去。
那男人不慌不忙,随即旋身一跳,蹲下马步,按理说男人身子沉,这竹桥理应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可那男人双脚竟似长在了竹桥上一般,半点声响也没有惊起。
他运起手中黑黝黝的铁斧,用斧面去格挡女子双腿,只听“邦邦邦”几声响,便挡下女子所有攻击,随即他握住女子小腿,嘻嘻笑道:“这样可打不到我,相公教你,先用右腿攻我面门,左腿趁我不备,锁我咽喉,我必得分神来挡,你再出长拳阻我去路……”
如此这般,如此那般,那男子口中喋喋不休,女子果真如他所说,朝他打去,两人缠斗不休,愈战愈勇……
霍凌昭开口道:“阿云,你可认得他?”
萧霈云皱眉,他能这么问,这人定然是她认识的,可看他模样,似乎是有几分熟悉,可却又想不起来!
霍凌昭笑着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随即招手,朝他们朗声叫道:“阿禹,阿岩。”
那二人打得昏天暗地、难舍难分,那叫阿岩的女子双腿正盘在相公阿禹的颈间,姿势十分不雅,乍然听到叫声,二人同时回过头来。
“霍大哥!”阿禹回头朝他招手,笑着回应他,看情形十分双方熟络。
可就是这个名字,直将萧霈云震得魂飞天外。
“你、你方才叫他什么?”她扯住霍凌昭的衣袖,满面震惊道:“阿禹?”
霍凌昭点点头,说道:“是他,不过当年他受了重伤,从前的事,他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当年萧霈禹为救温桓,与他一同从了妄亭上摔下,温桓不治身亡,萧霈禹重伤昏迷,之后便是宫变,萧霈云一直以为,他死了!
阿岩大窘,忙从阿禹身上跳下,两人收了招,朝着霍凌昭跑来。
“霍大哥,你怎么来了?”阿禹笑着问道,转眼看了萧霈云一眼,笑意顿敛:“这位是……”
方才隔得远,萧霈云看不清楚,眼下人近在眼前,她恨不得将他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看个仔仔细细,果真是他的阿禹,他较七年前长开了许多,结实了许多,从前那个跟在她身后胡作非为的捣蛋鬼,如今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萧霈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生怕自己一眨眼他便要消失不见。
“这位便是嫂子么?”阿禹看她双眼含泪,巴巴地看着自己,神情好生奇怪,不由地愣了一瞬,复又笑道:“嫂子怎么哭了?”
萧霈云自觉失礼,忙抹了眼泪,哽咽道:“无事,来的路上与他拌了几句嘴。”
可那眼泪仿佛决堤似的,越抹越多,萧霈云再也忍不住,将脸埋进霍凌昭怀里痛哭起来。
霍凌昭抱着她,轻抚她的后背,两人见萧霈云哭得这样厉害,都偷偷笑了,那阿岩心直口快,当下便说道:“霍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惹自己的婆娘生气呢!还不快好生哄着!”
霍凌昭有些无奈,伸手抚着她的头,说道:“是,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阿禹大笑道:“这就对了,嫂子别哭,等下我教你你几招,若以后霍大哥再不听话,你打他便是!”
“呸,吹牛,你打的过霍大哥嘛!”
诸人嬉笑怒骂,萧霈云躲在霍凌昭怀里早已泣不成声,她揪着他胸前的衣襟,半晌,才低声道:“谢谢!”
谢谢你还能让我见到阿禹,谢谢他还活着!
萧霈云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看着活蹦乱跳的阿禹,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难受。
“嫂子不哭了!”阿岩上来牵她的手,热情笑道:“站在这里不像话,快跟我们回家去吧,霍大哥,我先把嫂子带走了!”
说罢她便牵着萧霈云往回跑,萧霈云抬眼看她,这便是阿禹的娘子了,她不似江南女子那般柔弱,身量更为高大壮实,手上的皮肤有些粗粝,应是常年做农活生了茧子,虽没有倾城容颜,却生得英气挺拔,大方利落,萧霈云对她不禁也生出几分喜爱。
霍凌昭说的没错,过了那竹桥,没走几步便看到了屋舍。
“阿爹,阿爹!”还未到家门口,阿岩便喊道,她中气十足,就是声音也比寻常女子大上许多,一点也不矫揉造作:“快出来,家里来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