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一个多月,原本渐渐康复的皇后却突然又病倒了,精神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就问廷儿什么时候回来,萧霈云只能谎称皇兄落水受了伤,暂且不宜挪动。迷糊的时候做梦都唤着太子的名字,萧霈云整日守着,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章州再无消息传来,大兴和东岐的边境却爆发了战乱,兴文帝忙于修道,不理朝政,温桓徐国舅连番去请,好不容易才将他请至大殿上。战和两派分庭抗礼,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兴文帝双眼一闭,两腿一盘,在龙椅上打起了坐,丝毫不理会底下唇枪舌剑,唾沫横飞。
群臣殚精竭虑,雄辩不休,最终主战派占了上风,正当他们欲请示兴文帝时,那龙座上的人才悠悠睁开眼,他以打仗劳民伤财,会动摇国之根本为由驳回,一时主和派又占了上风。
以温桓、徐国舅为首的主战派群臣激愤,纷纷上书请战,无奈兴文帝躲回道场,压根不予理会,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众人有气难抒,如此拉扯数日,传来边境寒水关被破的消息,随着朝堂局势日渐紧张,整个京城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日,萧霈云侍候皇后歇下,走出寝殿时,正撞见一个小太监和皇后的贴身大宫女渊微说着什么,萧霈云隔的远,隐隐约约听到“章州”二字,她心中一紧,凝神去听,偏巧那小太监眼尖,一眼便瞧见了她,往渊微怀中塞了什么东西,便匆匆忙忙跑了。
渊微背对着她,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转身朝她行礼:“殿下。”
萧霈云瞧着那小太监离去的方向,觉得古怪,便问道:“那是哪个宫的太监,来这里做什么?”
渊微面色如常,回道:“他名唤殊晋,与奴婢是同乡,在御花园侍候花草,前日里奴婢帮了他些小忙,这孩子就记在了心上,不成想今日特意跑来谢我。”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盒胭脂给萧霈云看。
她的话合情合理,滴水不漏。萧霈云抬眼瞧去,这胭脂盒做工虽精巧,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若当作谢礼,寻常小太监倒也拿得出,看不出什么破绽,但那“章州”二字,萧霈云是确确实实听到了的,她又问道:“这么算来,你入宫也好些年了,我竟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你伺候母后尽心尽力,等日后放归,本宫也必得给你备份嫁妆。”
渊微淡笑回道:“多谢殿下美意,奴婢出身粗鄙,幸得娘娘垂怜,才有今日,奴婢早已明志,愿终身不嫁,回报娘娘大恩。”
萧霈云见她绕弯子,也不急,笑道:“再粗鄙也该有个地方才是,你大好年华,母后怎能忍心看你孑然一身,孤独老去。”
她话锋一转,又道:“这样吧,你家中还有什么人,若你不愿出宫,本宫替你安顿了便是。”
渊微闻言一愣,摇头苦笑道:“奴婢是兖州人,原是为了逃饥荒才来的京城,路上与爹娘兄姊失散,转了几手才被卖入宫中,已经没有亲人了。”
萧霈云见她这样说,也不好再过多追问,柔声道:“你先进去吧,母后刚睡下,等她醒来再喂一次药,我回公主府一趟,晚饭便不用等我了。”
“奴婢省得。”
萧霈云点点头,说罢便离开了皇后寝宫。
她仔细回想,总觉得那小太监神情鬼祟,躲躲闪闪。偏偏渊微又挡在他身前,体态形貌如何,也未瞧清楚。
她所立之处与他们有段距离,莫非错把兖州听成了章州?但这兖字和章字,发音差的远,她应当不至于听错,她正自疑惑,转道便往御花园走去。
萧霈云坐在御花园的凉亭中,命人唤来了掌事总管,那总管慈眉善目,是个和蔼的老太监,一见萧霈云,忙跪下请安。
萧霈云叫他起来,说道:“本宫今日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这御花园年复一年,都一个样,甚是无趣,想问问公公,你们历年来,都是如何打理的?”
老太监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这公主殿下从小就在这御花园中玩耍,都十多年了,也没见她说过无趣,今天这是怎么了。
萧霈云见他面上局促,宽慰道:“公公别紧张,我就是问问,这园中花草都是什么人在打理,公公可有名册能拿与我瞧瞧?”
那老太监不敢含糊,当即答道:“能!能!公主稍等,老奴这就命人取来。”
老太监献上宝册,萧霈云随手翻着,翻到末页时,果然看到“殊晋”一名,也的确是兖州人士。
她状似不经意说起:“这些年御花园中进了好些新人,我都不认识了。”
老太监陪笑道:“是,每年都会进些新人,公主建府多年,自然不认识他们。”
萧霈云闻言,又问道:“那这些新人资质如何,可能照看好园中花草?”
老太监回道:“他们大多勤勉,老奴少操了不少心。”
萧霈云随手指了几个人问起,老太监一一作答,问到殊晋的时候,老太监却说:“这孩子是外地来的,倒也成器,前年才进的宫,今年就能独当一面了,年初的时候,那看守西北角杏子林的老太监病了,如今就落他一人在那守着,话不多,干活也麻利,倒是个能吃苦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