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霈云难得出京,玩心又重,原本两三日的路程,硬是走了五六日才到,刚一进京,便遇上骏马飞驰而至,口中高喊:“八百里加急,阻挡者死!”
那人纵马绝尘而去,不知道是什么紧急文书。
萧霈云先回公主府梳洗一番,这才进宫请安。
她先去见了兴文帝,却被张须之拦住,告知皇帝闭关,谁也不见,萧霈云便转道去了皇后寝宫。
萧霈云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皇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匆忙跑进去。
因着皇帝闭关,丞相、太子相继离京,辅政监国便交给了徐妃的哥哥徐国舅。此时他正趴跪在地上,额头抵着手背,面前的皇后哭的几欲昏厥。
“母后,发生什么事了?”
皇后一见萧霈云,愣怔一下,颤声道:“云儿……是你回来了?”
萧霈云轻抚她的胸口为她顺气,柔声道:“是我,儿臣回来了。”
“那贼人没把你怎么样吧?”她面上妆容已被泪水染花,却顾不得修整仪容,仔细查看着爱女全身。
萧霈云忙道:“没有没有,女儿好的很,没受什么罪。”
皇后闻言,却哭的更凶了,一头扎进萧霈云怀中,边哭边喊:“我怎么这么命苦。”
萧霈云原以为皇后是忧心她的安危,眼下看来,倒似为了别的事,她不明所以地看向徐国舅,只见他瞥过脸、不住的摇头叹息,地上有份撕毁的文书,萧霈云朝侍女使个眼色,那侍女忙将文书捡起,拼凑好递了过来。
那文书上写有章州字样,显然是与太子有关的,她细细辨认一番,看完也差点昏过去。那文书应是今晨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说的是几日前,太子巡视河道遇险,疑似被卷入章河,连日搜寻不获,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萧霈云命渊微陪着皇后,亲自将徐国舅送出,待离的皇后寝宫远了,萧霈云才止住脚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太子虽是奉旨治水,但也只是从旁协助,巡查河道这种事,温桓怎么会让他亲自去呢?”
徐国舅亦是满面愁容,说道:“公主有所不知,听说太子刚到章州后不久,丞相不知何故,迅速处理完手上几件急务,便匆匆回了京,如此一来,章州便无人可约束太子,加之太子离京后心情不畅,听闻时常四处散心。”
徐国舅向来敬重温桓,他顿了一顿,见萧霈云满脸不豫,担心她因此迁怒于温桓,又道:“其实章州水患已解,剩下的也不过是些收尾的工作,所以温丞相才能放心回京,按理说,太子即便上了河道,也没什么不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听闻那日太子一路去往章河上游,不料突然之间漫天蝗虫飞至,遮天蔽日,难以视物,一片混乱之后,太子和随行的侍卫都不见了,最后是在章河边上找到了太子的鞋,这才猜测太子被卷入河中。”
“蝗灾?怎么会有蝗灾呢?”萧霈云大吃一惊,历来蝗虫过境,寸草不生,章州刚经大水,又历蝗虫,可谓祸不单行。
徐国舅叹息道:“今年中部大涝,西北却是大旱,所谓旱极而蝗,蝗虫趋水喜洼,一路从西北迁徙而来,据臣猜测太子殿下应是受了惊吓,不慎跌入河中。”
萧霈云身形踉跄,徐国舅忙扶住她,劝慰道:“容老臣多嘴说一句,如今太子生死不明,但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公主可千万保重身体,万不能自己先倒下了,皇后娘娘还需倚仗殿下,多多劝慰开解才是。”
萧霈云回来的时候,皇后伏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
萧霈云极力克制悲伤,跪坐在她身侧,安抚道:“章州距离京城甚远,消息互通也难,皇兄熟识水性,身边又跟着那么多人,说不定现在早就回来了,母后且宽心再等几日,也许好消息就在路上呢。”
“皇儿,我的儿……”
皇后喃喃念叨,脸上泪痕纵横交错,直要昏死过去,只听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颤声问道:“那老货还说什么了?”
萧霈云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老货是指徐国舅,只得将与之交谈的话如实复述一遍。
皇后听罢,悲痛有增无减,哭得越发厉害了,她大悲之余,只觉谁都面目可憎,当下恨得咬牙切齿,大骂徐国舅故意送这文书看她笑话,又将徐妃全家挨着骂遍,还觉不够解气,最后竟将兴文帝也痛骂一顿,她耗尽全身力气,肆无忌惮地发泄着悲痛,却也唤不回爱子,她骂乏了,便又哀哀恸哭起来,萧霈云在旁劝慰安抚,好不容易才将她哄睡。
如徐国舅所言,现在她万万不能倒下,眼见皇后沉沉睡去,萧霈云起身悄悄离开,她先回了公主府,写了一封书信交予心腹,让他务必尽早送到温桓手中,又调集所有暗卫前往章州,搜寻太子下落。
可这信还没送出,萧霈云便得到消息,说温丞相已然抵京,此刻正跪在承安宫前,她连茶水都未曾喝上一盏,便又带人往宫里去了。
她老远便瞧见那承安宫前跪着一个老头,他须发皆白,脊背却挺的笔直,朱红的官袍上满是尘土,听宫人们说,他已这样跪了两个时辰。
她提着裙摆,也在他身侧跪下。
“见过公主殿下。”温桓微微低头,向萧霈云行礼。
“丞相大人不必多礼,我想问问大人,何故突然回京?”她语气淡淡,虽并无责备,却也听得出带了些许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