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丞相早年在扈郡,都说那个地方邪门,连年闹饥荒,穷得叮当响,迁的迁,死的死。任朝廷怎么接济都没辙,都快成废地了。这温大人刚上任,亲自率众开山耕种,就用了三年,硬是让扈郡的百姓都能吃上饭。后来又闹旱灾,大人就主持修建河道,疏通水渠,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现在扈郡那地方,也是风调雨顺,小有余富,大家都说温丞相乃是生佛转世,护佑一方。”
那青衣客说道,略略带些江南口音,对温桓的崇敬溢于言表,言辞间不乏向往之意。
“生佛转世?世人总爱道听途说,夸大其词,你又不是扈郡人,怎地知道这么清楚。”这人身着月牙白袍,倒是一口正宗的官话,却十分不以为然,张口便是一盆冷水泼下。
那青衣客解释道:“我虽不是扈郡人,但我外祖是啊,你若不信,只消去那扈郡打听打听便知道了。温丞相升任入京的时候,那地方百姓可是夹道相送数十里,要多壮观有多壮观,可比现在的官员出行威风多了。”
“那他可真是个好官了。这样的官,就算贪污个几万两,几百万两,都能原谅。”这声音十分稚嫩,大约是个少年。
“瞎说八道什么,小孩子家不会说话就闭嘴,免得被小人听了去,给温丞相胡乱罗织罪名。”青衣客斥道。
“呸,我胡乱说的,就是想说这样的好官才配的上那许多的俸禄。”那少年忙辩解。
萧霈云循声望去,朦胧间只见隔壁似乎坐了三人,看不清模样。她原本就知道温桓原本在百姓心中口碑极佳,只是亲耳听见他的事迹,心中还是颇觉震撼,这京城里遍地都是当官的,能如他这般的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此次他又以丞相之尊亲赴涝地,消息一出,百姓纷纷奔走相告,传颂千里,大兴何其有幸,有这样的能臣。
“你又怎知子煦是胡说?这九街十三巷里的传闻你没听过么?”那白袍客语气尤为不屑。
青衣客疑道:“什么传闻?”
“一桩上不了台盘的风流韵事。”那白袍客故作神秘,连带着也勾起了萧霈云的好奇心。
“这秦楼楚馆里的事,与丞相大人能有什么相干?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萧霈云正自疑惑,不知这九街十三巷是什么地方,待听到秦楼楚馆明白了,却原来是勾栏瓦舍的雅号。
那白袍客端起面前的茶杯小酌一口,言辞极为暧昧,说道:“你可知道那潇湘苑里有一歌妓,名唤朝音的。”
无人回话,想来那青衣客并不清楚,只听那白袍客嗤笑两声,又道:“她原本是个清倌儿,那潇湘苑的鸨儿前日里给她举行了梳拢大典,遍邀京城风流雅士,你猜那梳拢朝音的人是谁。”
青衣客尚未答话,名唤子煦的少年抢道:“什么是梳拢?”
“就是妓.女第一次陪客夜宿,你小孩子家不懂。”那白袍客答道,言语间颇为得意。
青衣客闻言说道:“这我怎么猜的出来,总不会是温丞相吧。”
白袍客轻蔑一笑,回道:“你就是读书读傻了,怎地这般呆板,那温丞相自然消受不起,但他有个纨绔的儿子,据说可是个狂女.票滥赌之辈,梳拢朝音的人就是他。”
萧霈云斟茶待饮,听到这桩风流韵事的主角乃是温君彥,手心一抖,茶水洒了满桌,溶月忙抽出手绢来擦拭,萧霈云抬手止住,示意她不要出声。
那白袍客又道:“他梳拢朝音是这个数,能拿出这么多钱,你就敢说那温家从来没有贪污过?”
隔着竹帘,萧霈云看不清那白袍客的手势,想来温君彦的春宵一夜价值不菲。
只听那青衣客轻笑道:“在皇城脚下讨生活的,区区三十两罢了,便是一个五六品的小官儿都能拿出来,这能说明什么。”
那白袍客咂咂嘴,道:“三十两连茶水钱都不够,这里可是京城,你只管敞开了说。”
“三百两?”那青衣客惊叹一声,又道:“那可够的上寻常百姓家三五年的花销了。”
那白袍客的声音遽然尖锐道:“哪里是三百两,是三千两。”
这下不仅是那青衣客,连萧霈云都大吃一惊,倒不是三千两的事,她心知温君彥早年混迹军营,素来孟浪,是花街柳巷的常客,但他向来极有分寸,绝不惹事上身,平日里也不像别的纨绔那般喜欢攀比,挥霍无度,花三千两梳拢一个妓.女,确实匪夷所思。
“三千两一夜,这朝音姑娘现在可是名动京城,全托这竖子的福。我朝正一品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数百两,哪里经得住这般挥霍。周兄,你现在还觉得那温丞相清正廉洁,不饮盗泉么?以我看,全是些沽名钓誉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