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有不愿袒露的伤疤,不足为外人道,只消自己疗伤。
“笑个屁,别笑了。”季惊年于是不问了,伸手将人拽了起来,动作看似粗暴,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柔。
他小心的避开江宁哲明面上的伤口,捉着他的小臂背了起来。几乎在后背贴上另一具揉进了倔强灵魂的躯体时,肩头被一股温热液体灼烧。
季惊年讶然。
张扬的太阳何曾下过雨?
他顿时有点举足无措,像被人扼住咽喉般,呼吸一阵一阵的发紧。
微微侧首,耳畔登时传来江宁哲的声音:“季惊年,别转过来。”
“十步,给我十步的时间。”这便是他们与沈文秋之间的距离。江宁哲把头埋进季惊年颈项深处,嗅着那股似乎能抚平任何创伤的冷香,“十步之后,你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说着不自觉蹭了蹭季惊年后颈,那被自己的泪濡湿的发尾。乌发凉丝丝的贴在脸上,竟有镇痛奇效,肿起的地方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然而——
“不行。”
季惊年一口拒绝。
江宁哲:“……”
他郁闷的想咬一口季惊年,“为什么?”
“十步已经到了。”
“季哥你……”
“我走得快。”
江宁哲:成吧。
季惊年一路背着江宁哲回了季家,季平笙与沈文秋都对他的到来表示极大欢迎,半点不问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沈文秋默默上完药,便叫他去擦擦洗洗。
江宁哲坐在客房浴室中,感慨着季家的浴室和药箱对他永不打烊。
敲门声响,伴随着季惊年波澜不惊的声线,叫人安心:“热牛奶,给你放桌上了。”
“桥豆麻袋!”浴室门洞开,江宁哲一丝|不挂的出现在季惊年面前,笑靥生花:“谢谢季哥。”
季惊年凝噎半晌,目光来回上下流连在那布满伤痕的胸膛与腰腹。
江宁哲脸上水痕未干,两道浅伤横贯右脸与下巴,清凌凌的水痕顺着下巴滴落,完美避开伤口,途径喉结,蜿蜒流至锁骨,盛放一汪透明,轻轻浅浅的晃荡出惹人垂涎的波光。
须臾,季惊年忙不迭移开目光,眼底深处像燃起了火,喉结滚动,干巴巴的问:“你怎么不穿衣服?”
“这不没来得及嘛。”
江宁哲大喇喇的走出浴室,颇为好奇的欣赏着季惊年的脸色,“我记得去年的时候,季哥你就已经把人家看光光了,怎么这会儿倒后知后觉的害羞起来?”
季惊年:“……”
这张嘴什么时候能缝起来。
晚饭后,时间已逾九点,沈文秋委婉的询问江宁哲今晚是否要住下。
江宁哲:“我回不了家,恳请叔叔阿姨收留我一段时间,放心,房租我按市场价给。”话音未落,那双似乎从不下雨的眼睛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丝哀求,好像被遗弃的狗狗,温融灯光下,照得那双眼睛水光涟涟,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文秋瞬间心软:“小哲想住多久住多久,房租就免了,我哪能收你钱。对了,小哲你把你父母的电话告诉我,我去知会一声,叫他们安心。”
“那位江先生才不会担心……嘶,班长你踩我脚干嘛?”
季惊年面不改色的收回脚,“蟑螂踩的。”
江宁哲瞠目结舌。
没想到品学样貌一流的班长大人,说谎竟然也是一流。
沈文秋给江宇承打电话回来,脸色都气白了,念着江宁哲就在楼上或许会听见,不由得压低声音埋怨:“这人怎么当爸的,自己儿子一点儿不关心,动辄打骂,孩子是他的出气筒吗?”虽然没问,但看江宁哲的模样,再结合方才江宇承的语气,沈文秋连猜带蒙,把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
季平笙安抚道:“别生气,只能说咱们两家教育理念不同,万一事出有因呢。”
“老季,刚我上药的时候你不是没瞧见,那些伤,换作咱家儿子,你舍得?”沈文秋戳着他的心窝,“我这叫将心比心,设身处地,你学着点儿,知不知道。”
“是是是。”
楼上,江宁哲推门而出,恰好听见沈文秋同季平笙的一席话,他握着门把手静立良久,随后轻车熟路的摸到季惊年的卧室。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时,季惊年放下手中的中国通史,“进。”
江宁哲推门而入。
他穿着一套崭新干净的睡衣,上面印着小熊图案,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品味。
进门后,只字未语,只静静的望着季惊年。
季惊年看见他怀里的枕头,几乎当即察觉他的想法:“不准,出去。”
“季哥……”
面对江宁哲越来越得心应手的撒娇卖萌攻势,季惊年脸色黑沉,咬牙坚持:“不行就是不行。”
求一起睡觉的行动宣告失败。
江宁哲收起失落。
刹那间,眉眼如水,不喜不悲。
这幅正儿八经的样子反倒叫季惊年颦眉。
片刻后,江宁哲问他:“季哥,我能在你这儿抽支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