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早读了半个时辰,太子少师傅先生终于现身,屋中也已经坐的满满当当,除了顾承礼和他的六个伴读,还有六岁的三皇子,七岁的三公主,八岁的阮梦芙以及宗室的几个子侄,便是这样,这便是上书房如今的全部学生了。
傅先生年过不惑,头发却已经白了大半,面容斯文儒雅,看着是一派清明和气之相。他手执一柄戒尺,坐于上座。
顾承礼起身领着众人行过礼,阮梦芙方才还在半眯着眼睛打盹,此刻见着傅先生,什么瞌睡都没了,要说她小的时候,谁都不怕,唯独怕这位傅先生,见了他便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
傅先生先是说了一回勉励的话,又道:“今日新来了几位学子,我还不知道你们如今书念到哪篇,今日便进行一场随堂考试。”
说完这话,便有书童开始分发考卷,阮梦芙百无聊赖地等着,那书童却径直从她身旁走过,她满是疑惑,“宋师兄,我的呢?”
书童姓宋,此刻他微微一笑,“先生吩咐,郡主这些日子生病,有十五篇课文未学,先生让你先读背,一会儿抽背。”
阮梦芙一惊,慌忙开始读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但她心思不定,思维老是乱飞,旁人坐着的少年郎已经拿了卷子,正提笔在抬头写上姓名,说来,他的字倒是好看,虽然他们二人都是临的柳公体,但她手劲不够,写出来的字不够遒劲,看着便有些绵软。不像对方这般,写出来的字干净利落,看着便赏心悦目。
她看着对方写下年易安三个字,心中一动,却不明所以。她又猜测,这大概是因为对方还是年家人的缘故,她对这个年字无论如何都瞧不顺眼。
大概是她一直盯着瞧,对方有所察觉,偏过头看着她。
阮梦芙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避过他的眼神,轻轻说道:“没什么,你作答吧。”
对方点点头,转头认真的看起了题目。
年易安,易安,世上何事易安?阮梦芙将这个名字想过一回,却想不出是何意。
旁人都在低头做考卷,她再不敢在四处张望,专心下来背着书。
傅先生桌案上放着一鼎香炉,待三柱香全都燃尽后,“停笔。”后又让书童依次将考卷收回。
“今日我的课便结束了。”傅先生转过头看向躲在书后的阮梦芙,“郡主留堂,尔等自去吧。”
“阿芙,你别紧张,我昨日都给你讲过一回,你好好回答就是。”顾承礼收拾好书本,他还要去演武场练习骑射,此刻也帮不了阿芙了。
“知道了。”阮梦芙挥了挥手,抓紧时间抱佛脚。
人走的七七八八,她身旁却还有人影晃动。
“你怎么还不走?”她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年易安。
却见对方将书从桌上推了过来,上面还附带一张纸条,“书上有笔记,若郡主需要,可以看看。”见阮梦芙把他的书收了,年易安这才匆匆离去,因为他也需要跟着顾承礼前往演武场。
阮梦芙翻着那本书,书上原本空白的地方,都被人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但胜在字迹清晰,叫人看着不费力气,想来书的主人也是认认真真将这本书都给读完了并且理解透彻了的。
她赶紧翻到一会儿先生要抽背的地方读了起来,说来也怪她自己,从前读书实在不够上心,许多东西都只是敷衍了事,毕竟时人皆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说辞,多少人家中的姑娘从小便是大字不识一个,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可也有许多人家,会逼着自家姑娘努力用功读书,长公主便是其中佼佼者,自□□着她读书,可惜她实在顽劣不堪,书中真意一个都没学会,辜负母亲一片苦心,读书读了十几年,连人都识不清。
“咳咳。”上前方传来咳嗽声,她赶紧低头背书。
傅先生也没急着叫她上前,只是低着头批改刚收上来的考卷。主要是批阅太子爷新来的这六位伴读所作答的考卷。这些孩子年纪同太子相仿,也都是豪门世家弟子,自身资质,家传所学皆不会太差,又都是圣人点了头方才被放来伴读的,所以这考卷所答还算让他满意,起码真的能跟的上他的教学,不拖太子后腿。
不过他这般不在意别的学生,这上书房其他学生如今皆不过陪太子念书,而这太子资质太好,说来有没有伴读也不差的。
想到这儿,他便更加仔细判卷,以求更加了解这些孩子们的学识如何。判过了三张考卷,皆是答得规规矩矩,到了第四张的时候,他眼前一亮,皆是因为这份考卷字迹颇为迥劲,隐隐透着自成一派的风骨,这如何会是个不满十岁的孩童所写?
“妙哉,妙哉。”他忍不住摸着胡须赞道。这世上有天分的学生万中挑一,太子在他眼中算一个,如今未曾想还能碰见第二个,这可不是妙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