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妖界王宫的第三日,溯术按照约定询问云章的意思,云章站在溯术面前,抬头望着那张认真期待的面庞,克制着心中的不忍道:“大树,我……”
“先不要说。”溯术突然道。
云章微微歪头,面露疑惑。
溯术的神情有些?慌乱,有力的手指在宽大的袍袖中紧张地搓着,道:“我后悔了?,我不该给你期限逼你回答。我请求你忘记那晚流火台上的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
云章更加疑惑了?。
溯术解释道:“暂且忘了?我说的那些话,回到我们最初相识的时候,像朋友一样相处。你只要愿意就可以一直留下居住玩耍,无需有任何负担,若不愿意便随时离开。但我建议你留下,”急切地上前?一步,神情略显羞愧,“明戈是从妖界离开的,他若想找你,首先也当回来妖界。”
云章的目光立刻黯淡了,头垂下,嘴巴微微抿起。溯术知道自己的话奏了效,有点安心的同时更加不耻于自己的卑劣。他知道,若放任云章说下去,他一定会听到自己不愿听到的决绝话语,所以他宁愿暂且退让,只求让云章呆在身边,让自己时时刻刻看到他陪伴他。这样的话,时间长了,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云章没有这些?复杂的心思?,大树让他先不回答、不多想、留下玩,他都没有排斥,大树说明戈可能还会回来妖界找他,他也觉得很有道理,所以他听话地留下了?,日日被上宾之礼相待,吃好的喝好的四处玩,但不知为什么,时间越久,他反而越闷闷不乐:无论什么珍馐美味都不再能引起兴趣,无论什么新奇玩意儿都不能再令他开心,想到要去哪里玩的时候也只是觉得疲累麻烦。他开始窝在房间里不出去,人消瘦了,肤色头发黯淡了?,精神也懒散了。
溯术很发愁。
这日忙完公事,他前?去看望云章,轻轻敲响卧房门扇,听到里头回了?一句恹恹的“进来”,便忧虑地推开门,只见云章坐在床边,双腿双脚在床下,上身抱着枕头倒在床上,不如以往莹白的脸颊贴在枕头上,满脸难过委屈,他便心疼了。
“大树。”云章放下枕头起身坐好,揉了?揉涣散的双眼。
溯术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问:“你在做什么?”
云章抬眼想了想,道:“发呆。”
溯术迂回地问:“瞧你精神不好,是否最近的饭菜不合口味?”
云章摇了?摇头,“饭菜很好,是我自己吃不下,每次让他们端过来又端回去觉得很不好意思,毕竟他们那么用心地做,可是……我真地吃不下。”
“那是否觉得妖界无聊?不如我带你去更远些?的地方玩一玩?”
“也不是。”云章苦闷地说,“记得从前住在天界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仙府里,就偶尔去去仙帝的宫殿和天河、莲池,但我也很开心。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妖界很漂亮,你对我很好,妖族很有趣,能玩的地方也很多。”
溯术沉默片刻,忍不住问:“那你觉得,做些?什么你会开心起来?”
云章垂头想了一下,他过往的经历不多,仔细比较,好像……好像同明戈在人界的时候最开心,或者说只要明戈在,他就莫名其妙地觉得开心,可是……明戈无缘无故地走了?,也许再也见不到了,他的胸口无比憋闷,再一次抱着枕头倒下,无助地眨着眼睛问:“大树,我是不是生病了??”
溯术十分心疼,起身来到云章身边,宽大有力的手掌覆上他的头顶,一下一下地温柔理着他微微失去光泽的长发,叹道:“不是生病,却胜似生病。”
“嗯?”云章目露困惑。
溯术长长叹息,“小家伙,把你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好不好?说出来会舒服许多。”
这些?时日里,溯术与云章熟悉了?不少,他不再礼貌而略有疏远地称呼云章的名字,而是唤他“小家伙”。云章也知道溯术已经好几千岁了?,大他好多好多,而且他唤溯术也不是唤名字,便觉得溯术这样唤他也没什么不妥。
他暗自掂量着溯术的话,犹豫半晌,终于小声试探道:“大树,你说玄龙为什么要走呢?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他是不是不想见到我?他讨厌我?!可是、可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明明也是高兴的啊……”云章的双眸紧缩,曾经哭泣时的酸涩感又泛了?上来,他努力忍着。
溯术心中亦是百转千回:明明他才?是天生神力的玄龙,但云章却仿佛压根意识不到这一点;明明明戈离玄龙还差了难以逾越的好大一截,但云章却仿佛早已认定了?。他压抑着心中的苦楚,问:“你对明戈……究竟是怎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