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垃圾桶没那么快被清理,洪蕊还记得他们班垃圾袋的颜色,忍着臭味,捡起一根树枝在里面挑挑拣拣……
她已经在心底骂了黎月恒八千遍。
但即便再不爽,也只能被迫向她弯腰道歉,硬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小声的“对不起”。
黎月恒从洪蕊手里接过饭盒,神色略带几分嫌弃,就这么当着她的面,手一扬,重新把饭盒扔回垃圾桶里。
洪蕊:“你什么意思——”
“脏了的东西我从来不用。”黎月恒转过身,平静地说,“而我的东西,也只有我自己有权利决定留下或是扔掉,你没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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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沉,云霞满天。
高一没有晚自习,放学的早。黎月恒背着书包走出校门,走过一条街,不出意外看见席星站在拐角,似乎等了很久。
司机晚上临时有事不能来接她,黎母便让她和席星一起回去。
看着少年伸出手,黎月恒很自然地脱下书包,递给他,有些好奇地问:“你今天居然不用留下帮老师做事?”
“嗯。”
“还真是难得。”
这附近学生少,大多数人都去另一头的公交车站等车了。
黎月恒并肩和席星走了几步,到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去以后,她准备掏出耳机开始听歌,突然听见席星问。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有事耽误了一下,”黎月恒微微低头,解着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不过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
席星点点头,没再多问。
现在是下班放学的高峰期,路上堵到不行。
黎月恒早就习以为常,点开音乐播放器,正打算闭目养神,眼角的余光瞥见身旁少年冷淡却好看的侧脸。
想了想,她还是摘下一边耳机,拿胳膊撞了撞他:“喏,要不要?”
席星接过来给自己戴上,没说话。
窗外是此起彼伏的车鸣喇叭的喧嚣声,耳畔则回荡着轻柔舒缓的伴奏音乐。
前奏响了半分钟,紧接着是一个男歌手慵懒的歌声,嗓音偏低,是现在大部分女孩子都会喜欢的低音炮。
席星下意识蹙了蹙眉,偏过头,瞥了黎月恒一眼。
旁边的少女已经阖上了眸。
长长的睫毛垂着,浓密,且根根分明。面容恬静,像是已经睡着了。
再往下是白皙修长的脖颈,夏家校服领口解开了一粒纽扣,隐约能看见里面佩戴着一条细腻的白金项链。
最底下挂着的是一个长命锁。
席星很快收回目光。
哪怕他此刻并没有看清项链的全貌,也知道它具体长什么样。
因为这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黎月恒小时候身体可以说是奇差无比,曾有算命的说她很难活过十岁。
这话不知怎么被黎月恒知道了,原本每年到了过生日都特别兴奋的小姑娘在当时大家给她唱生日歌时,哇地一下就哭出来了。
长辈们都吓坏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后来还是小姑娘抽抽噎噎,泪眼朦胧地问:“我现在吹灭了蜡烛,吃完这个蛋糕,是不是马上就要死掉了?”
……
其实黎月恒并不是爱哭的性格,她脾气有时候很倔,也很要强。
但是那时候可能真的是太伤心了,抱着他哭得要多惨有多惨,眼泪鼻涕全糊他衣服上,谁来安慰都没用。
唯独他。
其实席星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任由她抱着自己,然后让大人把蛋糕端过来,放在小姑娘面前。
他对她说:“许愿吧。”
“只要你许愿说要长命百岁,就一定会实现的。”
“真的吗……”她刚刚哭得嗓子有些哑,眼眶里还含着泪水,鼻尖通红,可怜兮兮地,“那我们来许愿吧。”
他们俩生日在同一天,一个凌晨一点出生,一个深夜十一点。
烛光摇曳,橙红色的光晕显得气氛温暖柔和,小姑娘双手合十,虔诚道:“我的愿望是要长命百岁。”
说完,呼地一下,吹灭蜡烛。
她侧过头:“球球,你许了什么愿望呀?”
小席星没回答,而是说:“你知不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啊……”小姑娘睁大眼,像是快急哭了,“那怎么办?我是不是还是会死掉……”
彼时年幼,属于男孩的手掌还不够宽大,牵起她时,却莫名有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感,语气认真又笃定地告诉她——
“不会的。”
因为他当时许下的愿望,就是她的愿望能够实现。
后来的时候,席星拜托父母,专门找人定制了这个长命锁送给黎月恒当礼物。
在第二年生日当天,他亲手帮她把项链戴上去。
一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