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补充道:“土,和土得掉渣,是两种境界。”
见不得光的乳名被恶意泄露,司河深受打击,蔫头耷脑,郁郁寡欢。
慕春憋着笑安慰他:“别垂头丧气的了,你不是也叫我小春么?咱俩一样土,这就是王八配绿豆。”
司河喃喃道:“是啊,王八绿豆,天生一对!”
嗯?等等。
两人愣住了,默默的开始脸红。
沉默了好半晌,司河才打破了窘迫的氛围,“小春的名字不土。”
慕春故作镇定,“怎么不土了?春夏秋冬的春,不知有多少人在用,什么春花春娟春红……比小河常见多了。”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在感叹:“这名字起得真随便。”
司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春,乃万物生发之时,属阳,阳即正,慕春,则是本性向善,行直坐正,是个好名字。”
慕春噗呲一笑,“尽会瞎扯,照这么说,你的名字也是好名字呀。”
“司,有掌管之意,河,可代指天下水脉,掌管天下水脉者为龙,好大气的名字。”
他们面面相觑,为彼此的瞎掰能力感到震惊,震惊过后,便是忍俊不禁的大笑了。
慕春虽然被牛折腾得满头大汗,心里却相当愉快。
为什么只是同小河说些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胡话,都这么快活呢?
日头正好,风也很活泼,慕春和司河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他们懒洋洋的半眯着眼睛,虽然一身的灰,却都是高高兴兴的模样。
慕春看着脚边石头缝里钻出的一根狗尾巴草,翠绿翠绿的真精神,她伸手拨弄了一下,毛茸茸的草尖尖晃悠晃悠的。
她心中勾勒出这根草摇头晃脑的样子,便又笑了。
“你在干什么?”司河凑过来问她。
慕春指了指狗尾巴草,“你看,它是不是很可爱?”
司河注视了一会儿,也一指头弹上可怜小草的脑门,赞同道:“嗯,是很可爱。”
这可不是敷衍,他是真的觉得这根草特别顺眼,一看就是根好草。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随处可见的杂草这么好看这么叫人喜欢呢?
司河不假思索道:“我们把它带走养着吧。”
慕春竟然没觉得这个建议有什么问题,她开开心心的点头,“好啊。”
司河就摸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的将草从石头缝里挖出来,栽入一只吃空了的点心盒子里。
慕春把这根草放在牛头上,牛头又宽又稳,狗尾巴草呆得十分稳当,它随着风扭来扭去的,蓬松的大脑袋摇摇摆摆,足可以看出它有多愉快。
从今天起,小狗尾巴就要跟着这一对儿年轻男女,和一头壮壮的木牛,去远方游历啦。
有了一头特能跑的牛,慕春他们走得很快,很快便出卫入郑,直至西洲。
天下四国,楚地风俗最为奔放,但郑国比起它来也不遑多让,与这两国相较,卫国竟还能称得上一句含蓄保守。
郑人善乐,男男女女又大多浪漫多情,自二人到了郑国境内,已不知有多少人对他们当街高唱情歌。
大多数被拒绝了也不纠缠,只送枝花,扔两个果子便罢了,慕春收到最多的是西洲特产的藕糖,已装了满满两麻袋,牛背上一边缀了一袋,沉甸甸鼓囊囊的。
但也有少数几个不肯轻言放弃,比如跟了慕春数十里地的少年郎,小伙子满腔热血,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
此刻他正骑着高头大马,紧紧跟随,还唱了一路情歌:“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草蔓蔓,露珠闪闪,美人出行,眉目美艳,不期而遇,合我心愿。
声音高亢而嘹亮,引得沿途许多人来看,看的人越多,投来的花果就越多。
惊叹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啊呀,好俊的公子!”
“牛背上的小姐也很貌美哩。”
“淡眉似水,体态如波,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人,莫不是龙宫仙子出游,天上神妃下降?”
“那公子亦是世所罕见,你看他姿容既好,神情亦佳,烨然璀璨,恍若神人。”
“幸得见美人,永世不敢忘。”
甚至有喜好颜色的女郎欢喜道:“若能与美郎君一夕欢好,纵是立时死了,也心甘情愿呢。”
司河抓住一只直奔慕春脸上来的醉李,脸上阴沉沉的,仿佛山雨将至。
唱什么唱,看什么看!小春是我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更过分的是,一些王八蛋高声应和那少年,“……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正恼怒间,一阵香风飘过,不知何处飘来一张手帕,落在司河怀里。
他抬头一看,只见街边小楼上倚着个年轻女子,正通红着脸,又羞怯又兴奋,见他望来,大声问道:“公子,可愿与我共赴巫山?小女子有瓜果美酒相待哩。”
旁观者轰然起哄,满街喝彩,甚至有更多女子也蠢蠢欲动起来。
司河还没来得及拒绝,就有一只手从他怀里抢过帕子,团成一团扔了回去。
慕春也红了脸,不过是气的,她“恶狠狠”的,声音又凶又大:“他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