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蕊是好酒,但流传不广,不过慕春正好知道,“西洲名酒。”
“不过那酒受不得颠簸,听说只有西洲当地才能喝到最醇正的荷香蕊。”
“那我们就去西洲。”
“去西洲?”慕春惊诧,“西洲在郑国,要去那儿,可得费些时日。”
司河问道:“莫非你有别的事?”
慕春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既然无事,去一趟郑国也无妨,这次剿灭鹿泽水匪,咱们出了力,从缉察司那儿换了两块通行令牌,正可以用上。”
丁大富给他们请功,但这两人又不愿留在卫国当个武官,就要了些赏银,换了卫国境内的通行令牌。
令牌的通行用处倒在其次,主要是可以靠它在驿站歇息,比起自己打点住宿不是方便了许多?
慕春一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自然也答应了。
这其实也是司河早就计划好的,追姑娘跟交朋友一个道理,要多在一起玩,吃吃喝喝玩开心了,兄弟间什么话不好说?
等等,好像哪里有点奇怪?
未及细想,他又听到慕春感叹:“早就听闻水产丰盛,鱼虾成群,确实如此啊。”
她盯着水中的游鱼,满眼赞叹。
司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想起他们当时潜入鹿泽,在船上煮的鱼,很好吃。
他很自然的询问:“你要吃鱼吗?”
慕春不清楚话题是怎么转到吃鱼上来的,但她同样自然的回道:“吃。”
司河解下长刀,将其在水面一拍,几条鱼翻着白肚浮到了水面,瞪着个眼珠子,死不瞑目。
他再用刀尖一挑,便有两条大鱼被挑上了船板。
船上有小火炉,慕春生起火,司河将鱼料理了,鱼架在炉子上做烤鱼,桌上的肥鸡肥鸭倒被两人忘了。
鱼被烤至两面金黄,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洒上一把盐,便是绝佳美味。
一口咬下去,外面焦脆,里头鲜嫩,配上经年陈酿,快活得如神仙一般。
慕春吃着鱼,喝着酒,在这浩渺的江流之上,观日月长,天地阔,只觉心中旷达,神思开阔。
这是她在无工山庄所体会不到的。
此时暮色已至,倦鸟归巢,她看着那自由自在的飞鸟,仿佛自己也御风而行,环游太宇。
司河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一队肥美的大雁。
他刚刚捉了鱼,慕春吃得很开心,所以他现在就算是看到一块石头,都想搬来让小春啃两口。
——酒喝多了,他虽是海量,也有些醉意。
于是司河就问了:“想吃?”
慕春此时也有些微醺,听到司河这样问,脑子里浮现出一只烤得金黄冒油的大雁来,便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司河听到这带着鼻音的回答,好像三伏天吞了冰雪,隆冬里抱了火炉——浑身舒坦。
就算让他上天捉月拿星,他也能一口应下来,并坚决的去执行。
他一提气,脚尖在船顶微点,纵身跃上数丈,凌空而行,袖中疾射一支飞镖,飞镖破风,斜穿一只大雁的翅膀,扎到了另一只身上,正是一镖双雁。
一对儿大雁从天上掉落,司河飞掠过去接住。
踏水而去,逐浪而归。
这身法何等飘逸,慕春倚在船上,看着他发笑。
她是真的醉了。
司河也不比她好到那里去,他很痛快的拔了毛,将这喻义着忠贞,连婚嫁纳采也要用到的鸟儿给烤了。
嗯,味道果真不错。
慕春吃着烤大雁,醉醺醺的,陶陶然道:“天悬明月,群星粲然,清风拂耳,江河长歌,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愉快的呢?”
她愉快,司河不愉快。
司河被酒意打击了神智,现在开始对星星,月亮,清风,以及身下这条江都抱有很大意见。
他看它们不顺眼。
他不能发光,也不能像风一样轻飘飘的吹,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能唱的。
努力努力,说不定能将这条江取而代之。
他又酸又不服气的说:“我……唱得比它好……好听。”
慕春便道:“那……那你唱……啊。”
司河大受鼓舞,抽出刀,指间轻叩,刀鸣清越,如玉石铮铮。
刀客的声音伴着风声、浪声,和刀鸣,乘风而起,上至九霄,下达黄泉,响彻于滚滚浪涛之间。
慕春被这歌声牵引着,在月光中,大江上,拔剑起舞,其形刚柔并济,如日月并举。
“宝剑如蛟龙,雪花照芙蓉。
精光射天地,雷腾不可冲。”①
歌与舞浑然一体,不可分割。
一曲歌罢,剑舞辄止。
两人歪着头,看着对方笑。
慕春乐颠颠道:“你的歌唱得好好听。”
司河也喜滋滋说:“你的剑也舞得好好看。”
快乐,满足。
种种愉悦的情感充斥他们的胸间。
不知不觉中,他们越凑越近,越凑越近,直到鼻尖可以感受到另一人的呼吸,还带着丝唇齿间溢出的酒气。
想尝尝他/她嘴里的酒是什么味道的。
两个人迷迷糊糊的想到。
就在要尝到的那一刻,他们同时抬了抬眼皮。
四目相对,眼珠子贼亮。
轰!
两人的脑子都炸了,生生被吓得酒醒。
完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闪过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