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日子按部就班地过,贵妃仍旧一家独大,高佳氏前朝后宫风光无限,贵妃也舍了早年素净衣衫,一身绯红于长街穿过,昔日清澈中又透着楚楚可怜的清秀眉目已变得骄矜傲气。
而娴妃与纯嫔不知何时竟然抱作一团,两个女人舍弃了从前的种种龃龉团结起来与贵妃分庭抗力,倒也搞得后宫百花齐放了起来。
衍春闲暇之余也不过捧着茶安坐于长春宫看着好戏,或是三五不时地出手搅一搅那一滩浑水,扶持扶持几个或是各自依附或是默默无闻的低位嫔妃。
其实乾隆后宫嫔妃并不算多,一个皇后,一个贵妃高佳氏,一个娴妃乌喇那拉氏,一个纯嫔苏氏,还有海贵人珂里叶特氏与嘉贵人金氏、陈常在陈氏。
早年潜邸九人,去世两个,黄氏是真真正正得了封号位份追封的,随着人去世了,衍春早年的种种猜测也就随风散去了。
只是临终一面依稀见黄氏手中紧紧攥着一串璎珞,穗子已不是从前鲜红的颜色,珠玉质地倒是不错,黄氏紧紧攥着捂在胸口,便是过了身也没松手,乾隆只以为是自己早年的什么赏赐,再兼政务繁忙,也没多理,只让人带着下葬了,只是后来闲暇时却与衍春感叹了一番黄氏情深,他不知该如何回报。
衍春当时听着却只想发笑,黄氏情深是真,但深情的对象可未必是他,乾隆此举未免自作多情了些,但一代帝王高高在上,只以为妻妾们都当他是天,哪里会想到黄氏心中从来住着都是另一个人呢?
这也不过是衍春的些微猜测,并没什么实在证据,衍春也不愿闹出来扰了王者安眠,索性另一位男主人公早被宗室除名入了土,女主人公也在那位被重新记回玉碟后过了身,她与这二人都没什么恩怨纠缠,何必多此一举?
至于富察氏,她早年一番计谋扯到了阳光底下,算计嫡福晋以下犯上的罪名不小,她娘家因衍春三言两语的劝解没被问罪,自然对衍春感恩戴德。
她家里还有个同胞妹子没出嫁,同族之中亦有不少姊妹定了好姻缘,怎会为了这一个犯了大错的耽误了一家女儿,故而也不过是那位富察夫人战战兢兢地上门给衍春赔礼道罪,甚至连外孙永璜都没敢见上一面便离府了。
回头富察氏病逝,衍春当时对这些事情已觉着不痛不痒,在乾隆面前演了一出好戏,用一副薄木棺椁惹足了怜惜,不过人已去世,因果也已经了解,衍春让她死后仍有一处庇身之所,而不是一卷草席随地扔了,也算是最后一份仁慈了吧。
她本就是个再容易心软不过又假仁假义的人了,一副棺椁得了个大气的名声,其实不过是已经彻底放下,若是还怨着,她是宁愿富察氏死后暴尸荒野化作厉鬼来见她也不会舍了那几两棺材钱的。
这些都是旧事了,只说乾隆二年,一入了冬,衍春便忙碌了起来,封后大典与多位嫔妃的册封礼都在腊月里,封后大典是礼部的事,封嫔妃的册封礼却是要衍春这个皇后操办的。
再兼年关地下,积年的事务也不少,内务府的账册一摞一摞地往长春宫送,直到那打理整齐的凤袍凤冠送来,衍春才惊觉原来已离封后的日子不远了。
群青当时笑着的,她为衍春捧了一碗沏的酽酽的浓茶,一双笑眼弯弯,打趣道:“主子可不是忙傻了不成?今儿可是腊月初二了,后日便是你的册封礼,还是先试了凤袍凤冠才是要紧事。”
“那东西沉甸甸的,人穿上仿佛戴了多少斤铁块儿似的,试与不试又有什么区别呢?”衍春将手头的笔放下,随意将账册往一旁推了推,端起茶碗慢慢抿着。
转头往窗外看去,一日的大雪已停了,因她喜好大气,长春宫隔断不多,入了冬窗上便早早贴了明纸,屋子里亮堂堂的不说,下雪之后一眼向外看去,也是又白又亮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