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皇帝颤抖着手去抓了皇后的手,入手已是彻骨的冰凉,他却浑不在意地贴到了脸颊旁,话语中透着无尽的柔情缱绻:“等三年。”
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衍春流着泪瘫软在弘历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不知是在哭皇后还是哭她自己。
“娘娘!”锦绣捧着蜜水忙忙回来,见殿内哭声一片便知不好,当下悲戚唤道。
当时正是九月末,等上了谥号并送棺椁出京之时,已是北国飘雪。
弘历冒着风雪进屋,便见衍春伏在炕上一笔一笔神色肃穆地抄写着什么东西,身上仍是一袭素白旗装,一头乌发只挽了个两把头,除一朵白菊之外再无它饰,当下心中一叹:“皇额娘去世,我与福晋心中都十分悲痛,只是福晋也该主意身体。”
衍春慢慢抬头,见他来了也不过缓缓一笑:“是,多谢爷劝导。”
一面说着,一面命人捧了茶钟来,将一旁红泥炉上滚着的桂花茶为他斟了一钟:“爷喝点儿茶水暖身吧。”
弘历心中叹了口气,到底没说什么。
炕桌上正整齐放着一摞宣纸,打眼一扫便是字迹整齐的道家往生经,弘历叹道:“自额娘那儿过来,景仁宫中也是数不清的往生咒,只是那些个佛语太绕口,我看了一些,犹有额娘泪痕在上。”
一面说着,只吩咐群青也为他取了一支笔来,埋头照着衍春的字迹仔细写着。
这些日子宫中气氛着实低沉,西二所内已许久未闻孩子们如银铃般清脆的快乐笑声了,衍春每日埋头抄写经书,穆清却有了姐姐样子,一面为皇玛嬷伤心难过着,一面却也记得顾好弟弟妹妹,每日定时拉着永琏去探望翼遥,唯恐她孤单。
衍春的往生经直抄到了皇后七七,抄过最后一篇,吩咐人在灵位前燃烧,落笔已是眉目清明,眉宇间郁郁之气已散,一举过后天,入先天境。
空间里生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自称是器灵,见衍春出关,奶声奶气地来道贺,却听衍春道:“阿满,修仙途,得长生,便注定要孤寂吗?”
阿满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道:“阿满不知,但看各类仙家传记上,都说为仙为神,要过重九劫数,要摒弃凡间杂念,要了结凡间因果,舍父母血肉,想来便是为了谋求长生,所要付出的代价吧。”
衍春一愣,笑了两声:“你这丫头鬼灵精怪的,到拿话给我绕回来了。”
阿满撇撇小嘴,道:“阿满哪里绕主人了?分明是在答话呀!”
衍春心头轻松,抬手将她抱起,道:“那凡人命数,终究可改不可改?”
“凡人命数自然能改,只是改了又如何呢?凡人心思叵测,人家哪里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看了看衍春,一面有些享受她温暖的怀抱,一面却不得不告诫道:“主人,您如今最要紧的却是了解执念,若是执念妄想不断,只怕您是不能突破先天境,得破碎虚空之能了。”
“罢了,罢了,和你这小丫头说两句,你却道理一大堆的。”衍春摇头好笑,又仔细思索一会儿,道:“主人有些事儿,得出去了,等有时间再进来陪你。”
小丫头撅撅嘴,心里有些不乐意,却还是乖乖地下来,道:“那主人要记得进来陪阿满呀!”
“定然记得。”衍春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下:“主人保证,会记得进来陪阿满的。”
随后一摆手,手中多了一只黑色的盒子,将里头东西拿了出来,却是一颗流光璀璨的石头,阿满坐在那里看着衍春消失,一面好奇那验灵石是要给谁用的。
这自然是要给穆清、永琏与翼遥用的,只可惜三个孩子到底是与仙途无缘,验灵石毫无反响,甚至看不出衍春腕上那一道浅浅的痕迹。
衍春当时也不过浅笑着道自己的腕子上有一道极为浅淡的胎记,引了穆清好奇来看,得到的结果确实令人心中失落。
不过失落的时间并不长,自从打定主意谋从长生开始,衍春便做好了孤独寂寞的准备,此时的结果,情理之中,也不在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