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主屋。一家人齐齐望着庭毅主仆,眼神怔怔神情复杂。便是庚生亦然。他对其中这个长得很好看,但面无表情的男人,心情也很复杂。
因为他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他爹?
其实他有点想叫爹,他记得的,这个男人先前待他很好!而且曾与他说过,他是他爹爹。
只是娘又说不是。
庚生的小心灵兜揣着一丝困惑。他目不转睛,不无渴慕又好奇的看着韩奕羡,很奇怪,即使这个男人脸上没有笑容,木木呆呆,他也不觉得害怕。
清言望着韩奕羡喉口发哽,眼鼻泛酸。饶是她早有过心理准备,待得这会见到真人仍是不免大为震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但却再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那人眉清目朗顾盼神飞,不会有这样一双失神的瞳眸。
“爷,这是夫人呢!咱们找到夫人了!”庭毅轻轻的指一指清言,同韩奕羡软声说道。
韩奕羡直愣愣的看住清言,眸色痴呆全无反应。
庭毅心头发涩。他的爷心心念念着夫人,疯了傻了痴了也不曾忘记!可是现在他的爷却认不得夫人了……
“爷,这是夫人,这是夫人啊!”他下意识的重复,但实质并不抱希望。
“卿儿”韩奕羡嘴里吐出一句,声音低哑语气平板。
清言一惊,虞父同冬灵她们亦是脸色一振,紧紧的看住韩奕羡。
庭毅苦笑。
这不过是爷的日常。。
“卿儿,卿儿,卿儿……”静寂的室内旋即响起韩奕羡没有起伏,亦听不出多少感□□彩的呼唤。
众人立时明白过来。
清言一恸,心中酸楚。
他是真的病了!
再无有甚么比亲眼所见更令人确定的。
一旁的陈嬷嬷已是红了眼圈,闷声取出帕子拭泪。自打深感宁王与她家主子无望之后,她暗里又为主子同二爷惋惜过好些回。原是多般配的两个人啊!哪料想,今日一见,奕奕神采不怒自威的二爷竟成了这副模样!叫人瞧着好不心酸。
虞以堂看着姑爷,重重叹气。女儿同姑爷,他当是要站在女儿一边。只他心里对女儿同姑爷的事亦极是遗憾。真说起来,他私心里对这位姑爷还颇是欣赏。现下眼见他这般不由愈加可惜。万想不到好好个哥儿,多风神俊秀的人物会迷失了神智,变作个痴儿!
这时庭毅对上冬灵的目光,两相戚戚俱是一呆,未几,又双双不约而同移开视线,皆面现哀色神态怅然。
“娘!”看到不自禁目现水光的清言,庚生担心的叫道。
清言闻声抹了抹眼睛,抹去眼底的湿意。再安抚的拍拍庚生的头,朝陈嬷嬷言道:
“都该是饿了,冬灵,嬷嬷我们摆膳吧。”
“诶诶诶!老奴这就来了!”
陈嬷嬷忙不迭狠擦了把脸,急急的行去厨房。冬灵赶紧的跟上。庭毅看了看,也跟出去帮忙。这会爷有夫人看着,他很放心。
虞父走上前,安置着韩奕羡坐下。清言端来清水,给庚生和韩奕羡净手。她刚蹲下身子,早养成习惯的庚生已经乖巧的将手放进了水盆里。
他在水里扒拉着小手,亮晶晶的黑眼睛却是一瞬不瞬的瞅着韩奕羡,正待清言绞了帕子想为他擦手,然后给韩奕羡洗手的当口,小家伙突的伸手将韩奕羡的大手拉进水里。
“用膳前要净手!”他很认真的冲目无表情的人说道。
韩奕羡的脸对着他,面上是一视同仁的目光——
空茫痴呆。
虞父看在眼里,又是一声叹息。
“得赶紧给他寻个好一点的大夫!”他说:“不管你日后同他要怎么样,总归夫妻一场。能治的话,还是得给他好好医治!堪堪结发之年,还不过而立,年纪轻轻的总不好叫他余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活着!”
清言低低“嗯”一声。
她看着韩奕羡,此刻庚生正甘心情愿十分主动的给他洗手。而他不挣也不动,任由着人施为,直若老僧入定。眼里空无一物。
清言细细的注视他,他头发束得规整,面庞干净,身上衣衫亦然明净洁雅。看得出庭毅将他照顾得很好。
片刻后,清言先给庚生擦了手。随即她握着韩奕羡的手,一面给他擦手,一面忍不住下意识的观察他的眼睛。
没有变化。只有那鸦羽似浓长的眼睫,一下一下本能的眨动。她叹了叹气,端着水起身。
“你也别太担心了!”虞父心疼女儿,出声宽慰道:“这京城里人才济济人杰地灵。要找个好大夫当是不难!”
清言点点头,走出门倒水。
用过膳,冬灵同陈嬷嬷忙着给庭毅和韩奕羡整理床铺。庭毅看一眼清言,决定还是由他给爷沐浴更衣。爷身形高大,就夫人那瘦弱样儿手无缚鸡之力。怕是根本奈何不了。
是夜,清言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她心思沉重,心中五味杂陈。虽是师氏下药害他疯痴,但却是因她使得他害了癔症,给了师氏可趁之机。
左右不成眠,清言索性坐起身。她靠在床头,望着昏暗的虚空。她想
爹爹说得极是!
便是他与她情缘尽,覆水难收。她也要尽心替他医治。他如今这样,她既知情便不得袖手旁观,置若罔闻。
不论怎样,她是希望他好的。
如是一想,清言便开始琢磨要去寻哪家的大夫。
与此同时,宁原忙完一天的公务,坐在书案前询问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