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奕羡心头巨震,面色大变。
“卿儿……”他哑声唤她,面上满是受伤的神情。
念卿喘着气,却不再往下细说。只语气悲凉道:“哥儿们也是爷的亲骨肉,爷想要先救他们,实乃人之情理无可厚非。然而情有可原,理有所依,却抵不过一个娘亲的心。念卿只得荷儿一个,荷儿就是我的命。无论怎样,爷到底是舍了我的命。这个坎,今生今世念卿怕是也跨不过去!”
韩奕羡脸色灰败,心里涩涩发疼。
他嘴唇蠕动,艰难道:“是爷对不住你!”
他目光黯哑,看住念卿接道:“但卿儿,爷不可能放你!这辈子除非爷死,否则你总是爷的人。除了爷身边,你哪里也不得去!”
他一面说,一面轻柔的替她拭汗。
念卿闻言,盯着他暗沉沉的眼眸,心下却只感觉荒凉。夫妻一场,他是她唯一深爱的男人。她惟愿好聚好散,实不想仇隙相加。但她也清楚,有些话不挑明,她约莫是走不了的。
“爷”她悲哀的看他,缓声问道:“你同她燕&好的时候,你快不快活?”
韩奕羡表情一滞,随即失措,形容困窘而羞惭。
念卿顾自言道:“爷可知道,念卿又有多么痛苦!举凡想到爷和她”她停下,喘了喘气:“念卿便要心思熬煎,苦不堪言。”
“当初盟誓,爷许我一世。可念卿生死攸关的时候,爷在哪?爷在蓟城梅子坞陪她庆生。”
“卿儿”他求恕的看她,压根说不出话来。
“念卿嫁与爷为妻,成为韩家妇。可这里是我的家吗?你娘欺我,辱我,轻贱我。因为她是爷的娘亲,是念卿的婆母。念卿不敢有半句微词。而未能给韩家开枝散叶,念卿心中抱愧,于心有亏。婆母不容,念卿唯有认命。”
“你娘慢待我爹,那般轻视他老人家。念卿无用,只敢暗里心疼。因不忍见爷为难,全不曾出言为他争个公道。”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念卿语气转厉:“苛待我荷儿!她身为荷儿祖母,却半点慈爱也无。荷儿惨死,她非但不见伤心,反怨我荷儿晦气连累于哥儿!”
“如此婆母念卿不想要了!”
念卿忍住疼,看着面色发白的韩奕羡,凄然道:“而爷,念卿是再要不起了!这些年,承蒙爷爱怜,照顾念卿疼爱念卿。可是爷啊”
她哽声道:“你看看念卿,如今的念卿还剩下什么?尊严,孝道,我的儿……”
眼泪滑下,她不再言语。
韩奕羡紧紧闭了闭眼,心中滋味无可言喻。
她字字千钧,他无可辩驳。
无言以对。
无颜以对。
他以往总觉得她太安静,话太少。担心她那样闷着不好,怕她要闷出病来。总要想方设法的逗她开口。此时,他却感到其实她安静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不会象此刻这般堵得他哑口无言,狼狈不堪。
他从来不知道,乖顺如她,安静如她。真说起话来,会令他这样的难以招架。不是不知她心中有结。却不知,他竟令她如此痛苦,如此的心伤。
背誓言,娶师氏,他曾以为只要他用心弥补,总归可以渐渐抚平她心里的伤痛。却原来,负了就是负了!伤了就是伤了!
“是爷不好,是爷不好!”他口气颓然,悔痛难言。
“但是卿儿”他眼里噙了泪,语带哀求:“不要离开爷!”
他将脸贴在她带着汗意,冰凉凉的额头,惊慌又不安,心里蔓延着恐惧:“爷不会让你走!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走!卿儿,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爷会将师氏休掉,我们重新来过。”
念卿只是摇头。
“若有荷儿,念卿尚能捱得!而今,不成了,不成了……”
韩奕羡默然,木雕泥塑一般呆怔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