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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2 / 2)


“没有叫过是吗?”

韩母瞪住念卿。

但见她脸容消瘦得厉害,白惨惨一张脸,面上血色全无,偏眼眸黑黝得异样,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竟莫名有些个瘆人。

没来由的,她心里咯噔一下,转瞬愈发恼怒,正欲发作,却见念卿扯了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没叫过就好!没叫过就好!”她笑,很是宽慰的样子,对着韩母言道:“无情无义!你不配有我荷儿这般好的孙女!”

她直视韩母,复道:“你不配!”

已是敬语也不用。

韩母怒极!

瞪着她冷笑:“好!好得很!”

她朝拿着板子待命的俩婆子喝道:“给我打!狠狠的打!莫怪如此,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今日我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冬灵眼看板子就要落在夫人身上,她心胆俱裂。再抑制不住心头的悲愤。她的夫人将将经历丧女之痛,剜心挖肝。整个人已是伤心得不成样子!老夫人何忍!

她抬起磕得淤青的额头凄厉大叫:“老夫人,您发点善心吧!”

说罢,她就要起身冲过去护在念卿身上。不料却被人猛力拽倒在地,巴掌当头而下:

“好没规矩的东西!谁给你的胆!敢冲撞老夫人!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不愧是你主子教出来的好奴才!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由得嬷嬷我今天教教你规矩!”

正是锦凤屋里的秦嬷嬷。她疾言厉色,噼噼啪啪的扇着冬灵,每一记都打得又重又响。

这几日,她随她家夫人留在东屋看顾哥儿,照料韩母。而今日之事,她身为锦凤的心腹,又怎会不知。是以,她如何能让这贱婢坏了她夫人的好事!

而今既然开了弓,箭在弦上已没有退路。今日务必要这北院的有来无回,以绝后患!

板子重重的落在念卿身上,痛得钻心。她死死的咬唇,不发一声。

跪在地上磕头的陈嬷嬷,听着板子落下那一记记沉实的声音。身子打颤。

这顿板子下来,卿夫人非死即伤。

不!

老夫人根本就是打算要活活杖毙卿夫人!

要换了别的丫头,或许还能撑上一会,但卿夫人……

念及此,始终没听见念卿呼疼喊叫的陈嬷嬷,不由心头大骇。她咬一咬牙,心道,怕是等不及二爷了!

她爬起来,攸然长叹:“罢了罢了!老婆子我这条烂命今日就不要了罢!”

话落,她朝念卿扑过去,堪堪挡住正落下来的板子。她当即痛叫出声,疼得面容扭曲。

卿夫人,便算是老奴报答你收留之恩!若那时卿夫人不与她求情,真给二爷送回东屋,老夫人也未必会愿意留她。她本便已是老夫人丢掉的弃子,即使回了东屋,亦多半会被寻了由头打发出府。她一个孤老,无儿无女孑然一身。真出了府,她又能去哪里!

韩老夫人见到这副情状,气得发抖怒不可遏。

“好好好!你们都好得很!”她瞪住俯脸在地的念卿怒道:“莫怪我儿,为你神魂颠倒不知所谓!你果是个妖女,给他们灌的什么迷魂汤!一个个的都为你死心塌地,连命都可以给你!”

她脸色铁青,冷声哼道:“既然这般主仆情深,我便全了你们的心意。今日便都随着你们的主子去吧!”她大喝道:“给我打,往死里打!”

“谁敢再打!再动一下试试!”

屋外传来韩奕羡冰凉刺骨的声音。随即他大踏步迈进门,裹挟着磅礴的怒火,抖落一室寒风。

屋内众人皆面色剧变。

韩奕羡谁也不看,直直走向他苦命的人儿。

跟进来的庭毅率先扶起痛得嘶嘶抽气,紧拢着眉毛,龇牙咧嘴的陈嬷嬷。尔后看向晃晃悠悠走过来的冬灵,一向硬朗没什么表情的脸孔登时涌现沉沉怒意。

韩奕羡抱起微微颦眉满脸冷汗,安静无声的念卿,心中疼楚难当。他心尖尖上的人,他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的心肝儿,却一次次因为他备受磨折。

“庭毅,哪只手打的折哪只!若两只都有份,那便折一双。”他表情冷酷,语声阴寒。似阴司里来勾魂的无常。

“是,爷!”

打板子的俩婆子闻声,即刻面色惶惶。她们惊恐的看向韩老夫人,露出求救的眼色。怎么会这样!她们可是老夫人屋里的人,依命行事而已。

二爷如此,不是当众打老夫人的脸!孝顺如二爷,若真这般令老夫人颜面扫地,又欲置孝道于何地!

韩老夫人怒火冲天,又无端心虚。她冲儿子色厉内荏喝道:

“你这是要干嘛!”

韩奕羡自怀里取出绢帕温柔的为念卿拭汗。他没看母亲只淡道:“她们伤了卿儿,没叫她们以死谢罪,已是看了母亲的情面,网开一面。”

他说话的同时,室内响起连声惨叫。庭毅将俩婆子的双手俱是折断。尔后,他瞥一眼秦嬷嬷,对上其发白的脸。

秦嬷嬷不敢对视撇开眼。她亦不敢去看那俩婆子的惨状,心惊肉跳的觑了觑刚刚进门的主子。情况完全出乎她们意料。她们自是知道事后二爷定然会狂怒,大动肝火。但没想到,二爷竟对老夫人也这般不留情面。

她们敢铤而走险,就是指着老夫人,拉虎皮扯大旗。二爷要怪罪,有老夫人在前挡着给她们消灾。何曾想,会是这么个景况……

锦凤的脸色亦然极是不好看。她心中扼腕,只差了一会,却是白做功,前功尽弃!虞念卿没被打死!

听到婆子们的惨叫,念卿睁开眼。望见冬灵被扇得伤痕累累的脸。她不去看韩奕羡,转一转眼珠,看向一边扶着腰神情痛苦的陈嬷嬷。

她弯唇一笑,眼里却淌下泪滴。

“跟了我这个无用的主子,累得你们受这样的罪!”她虚弱道。

冬灵摇头。陈嬷嬷咧嘴想要笑一笑,却是禁不住半途又痛得缩了回去。

“念卿有幸!何德何能!得遇你们以命相付!”

她说着,望向对面的秦嬷嬷。

“庭毅,还有一个不能漏!”她说得很慢,听在秦嬷嬷耳里却无异于催命符。

刚刚她左右开弓,两只手都扇了那贱婢。。

锦凤神情戒备,盯着她道:“虞念卿,你要作甚?!”

“作甚?”念卿缓声道,声音很小,却字句清晰:“我留她一只手!只是她扇了我冬灵儿多少个巴掌,她就得还多少!通通都得还上!一个也不能少!我冬灵儿,脸成了什么样,她就得是什么样!许重不许轻。她如若不从,那便一只手也不必再留!”

锦凤同秦嬷嬷齐齐变色。

“娘!”锦凤又恨又无奈。她求助的望住韩老夫人。

韩老夫人已是急火攻心。看着儿子形容憔悴如斯,脖子上还包着纱布。被那丧门星害成这副模样,却偏生鬼迷心窍,一门心思的只想着那贱妇,护着那贱妇!

“按夫人的话做!”

“羡儿!”

母子俩的声音同时响起。

庭毅已听命走去秦嬷嬷身前。他没有立即折秦嬷嬷的手,等着她先打脸。

秦嬷嬷面色如灰,看看锦凤,颤巍巍伸手自行打起脸来。在庭毅刀锋般锐利的目光注视下,一巴掌一巴掌,不敢不用力。

“爷!你当真一点夫妻情分都不讲吗?”锦凤愤然叫道。

打秦嬷嬷何尝不是在打她的脸!

韩奕羡看着她,眼色冷凉。眼里泛着白刃的寒光。

迎着他的目光,锦凤有些畏缩。心下愈是不甘,愈是愤恨!她到底有哪里及不过虞念卿!

“你就这么纵着她!”韩母终于发作:“你看看你,她把你害得这样!如此毒妇,你怎的就是执迷不悟!”

韩母一声长叹,十分伤心的说道:“你为了她不惜下娘的脸子,你就不怕伤了娘的心?你爹走得早!娘青年守寡拉扯你长大,视你如命,事事为你着想,处处替你打算!你呢?你就是这样尽孝,这样的报答亲恩?!”

“娘,您真的爱儿子吗?明知她是儿子心爱之人,明知儿子离不得她。作甚么偏偏容不下她?现在韩家有后您有了两金孙,为何还是要这般的伤她迫她?”

韩奕羡语声平静,透着一股心灰意懒。

韩母呆住,看着他一时语塞。

锦凤脸上阴云密布。念卿垂眸,面色平淡。

“她在,儿在!她有个好歹,儿必随之!日后母亲若要再与她为难,伤她便如伤我!她若不在,儿必不能活!”

“好好好!你喝了她的迷魂汤!韩家不要了,娘不要了,你自己的哥儿也不要了?”

韩奕羡自嘲一笑,言道:“有了哥儿,韩家香火得袭后继有人。儿在不在又有甚打紧!”

韩母跌坐椅中,胸口剧烈起伏说不出话来。

室内陷入紧滞的寂静,只余秦嬷嬷掌掴的声音,一下一下,单调的重复。

少顷,有个声音打破沉寂。那声来自韩奕羡怀里,气若游丝,带着喘&息无比细弱,却透着不移的坚定。

念卿忍疼尽力挺直脊背,与他空开一些距离,话说得缓慢但口齿清晰:

“虞氏与夫成亲五载,未有为夫家诞下一儿半女。”

说到“女”字,她面现凄楚,格外苍凉。

稍事停顿,她接道:“故为婆母所不喜,为孝义所不容。且脾性不善,行止有失,罔顾人伦刺伤亲夫,实乃大不韪矣。无出亦无德枉为人妇。今自请下堂,自此一别两宽,他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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