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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汪汪汪汪!(2 / 2)


“别问那么多了。”小张哥的眼中满是血丝:“跟吴哥说,拿了我的好处就有点义气,过来救我……”

他向右边点头示意,一旁那个高大的白手套男人一步一步向林端走了过来。

透明的袋子,林端看见他手上轻轻拽着几袋透明的袋子,里头白色的粉末散着,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到铁门为止。

林端走不了了。

男人轻轻按住了他颤抖的脊背,戴着白手套的纤长手指从林端的肩膀向上,扣住了他的下巴,用力一按,林端的嘴就不受控制地被张开了,脆弱的口腔暴露在寒冷阴湿的空气中,他剧烈挣扎着,像一尾垂死的鱼。

男人一言不发,沉默地伸出另一只手,轻拍林端的脸颊,像是调情似的,却把他按到动弹不得,而后动作轻柔地将那几个透明塑料袋一个接一个塞进了林端的喉咙,强迫他咽下去,像是在做什么专注的研究般,看着林端痛苦纠结的神情,竟温和地笑了起来。

“你们赶紧带着他走,”小张哥有些急躁:“务必把货送过去。”

“张哥,”有个人问:“要是出了问题?”

“……出了问题?”小张哥的神情有些阴翳:“还用问吗,保货不保人。”

林端跪坐在地上痛苦地干呕着,头脑一片天旋地转,他想逃,腿脚却没有力气,泪眼朦胧间,他看见头顶上掉下来了一张支票,字迹张牙舞爪的,轻轻飘到他的怀里。

“去吧,”小张哥的语气冷峭:“家里人不是要做手术吗?这么多够了吧。”

林端捂着自己依旧刺痛的喉咙,透过迷蒙的视线辨认着那几个大写的数字,在心里默数着。

够了,够了,够吕一念做手术了,够他吃药了。

只是帮忙送东西而已,和以前做的事情一样……

荒野里,林端把支票揣进自己衬衣的内口袋,踉踉跄跄在雪地里前行着,身后大雪纷飞,像是在沉默着告别。

他张不开嘴,喉咙里全是血腥味,脚趾冻的几乎快掉了,那两个人走的很快,车也开的很快,有好几次警察严阵以待地上来搜查,什么也没有找到,又下去了。

林端不明白事情究竟是怎么样,他只是像以前一样,帮可靠的台球厅老板送东西,甚至他不知道要送的货物在哪儿,可那张支票像是锁链般捆住了他,他没有办法逃离。

途中,车经过了那一片破烂的贫民区,林端望着窗外,似乎隔着几百米的距离,清晰看见了在屋子里给多肉浇水的吕一念,看见了做完手术后不再虚弱的吕一念,看见了一起住进大房子里、一起晒衣服的吕一念……

“哐当”一声,车子在荒路上猛刹车,林端的头磕在玻璃上,马上红了一片。

前座的人似乎起了争端:

“妈的,张全真是不要命了还拖人下水,他现在都被通缉了!吴哥到底有没有那本事把他捞出来?”

“后面这批新型货值多少钱你知道吗……国内市场的第一批,加起来不少于这个数。张全还说的好像做慈善似的,条子抓他呢,现在放他那里就是烫手山芋,压根出不了手,已经废了!”

“……操,这么值钱?张全已经和吴哥通过气了?”

“他通个屁啊,那电话还是他拿我搞的手机打的,连现金都没了……”

“……”

“你问这个干嘛?操,别吧,你想干什么?”

林端在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雪地时,前座压抑着的争吵声终于停下来了。

窗外是一片田地,用塑料棚掩着底下脆弱的植株,雪花飘到大棚上,化成水滴,一点一点润湿了黑色的土地。

他在想,回去要怎么和吕一念说呢?他会很高兴吧?今晚想要吃烧排骨,是前几天吕一念刚刚试出来的菜式,用高压锅焖的,很好吃。

林端的脸颊上刚刚浮现出一个温暖的笑意,后座的车门就被轰然打开了。

雪带着纷飞的雨丝从空隙中飞越进来,沾湿了他有些破旧的衣服,林端的笑意止住了,一把尖锐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下来。”那两个人看他的眼神不像在看人,“快点。”

紧接着的,就是林端做噩梦都想象不到的地狱。

他在空置的破烂房子里,在水泥地面上挣扎着,脖子上被割开的伤口狰狞,血液几近泼洒了出来,林端嗬嗬吸着气,用手慌张地去捂,他喊不出声来,瞳孔因为极度的失血已经开始扩大了。

恍惚的视线中,那两个人正在交谈着,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了,身体被摊开,尖锐的刀刃从肚腹处切进,林端的手指蜷紧了些,无力地躺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也不知道自己死亡的意义何如。

濒死之前,林端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吕一念对着阳光抚摸那几盆多肉的背影,而他站在黑暗的背后,正越离越远。

不知道为什么,真想再看一回啊。

但是那张支票,他想,那张支票是要让吕一念拿到的。

吕一念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做完饭,在小桌子上摆好两副碗筷,给多肉浇一点水,坐在床沿上等待林端回来。

他的手机已经很久没响过了,除了骚扰电话没人来找他,但今天却有人打了电话过来,足足打了三四个,还没有放弃。

吕一念挂念着仍未回来的林端,接起了电话,那边的男声带着些喘气,说出的话让他无法理解。

合作贩毒……分赃不均……内讧残杀?

怎么可能,林端怎么可能会去做这种事情,他的林端正在下班的路上呢,一定是认错人了。

那边的小警察嗓音有些为难:“我再确认一下,名字是林端,可能存在一定智力障碍,穿着灰色的毛衣,里面是黄色的衬衫,靴子大拇指处破了个口,没有穿袜子,耳垂上有一个小痣,手指和手掌有很多条疤痕,身高大概一米八五左右,您不认识吗?”

吕一念的手指越攥越紧,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问:“在哪里。”

小警察松了口气,迅速报了个地名,吕一念把手机放下,疯了一样冲出门外,和司机说话的声音颤抖着,像是马上要窒息似的:“麻烦您快一点,麻烦您快一点……”

他抵达的时候,那个屋子已经被封锁了起来,穿着警服的人员进进出出,面色凝重。

“你是林端的家属?”小警察问。

吕一念说:“是。”

他出示了身份证明,走进去的那瞬间,浓郁的血腥气将他整个包围,像是沉溺在深海一般,吕一念的眼睛几乎看不清了,他摇摇晃晃地走过去,终于看见了他的林端。

林端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艰难地捂着脖子,流出的血液染红了地面,他还穿着今天早上自己亲手递过去的衣服,脚趾头从破洞里探出来,颜色和他的脸色一般青白。

他的肚子被剖开了,鲜红的脏器乱七八糟地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胃被扯了出来,绞烂了,样子既恶心又滑稽,活像一只即将要被送上烹饪台的田蛙。

身后小警察仍在喋喋不休:“两名犯罪人员仍在潜逃,主犯供述的新型毒品也被取走了,推测可能是因为分赃不均引起内讧,另两人决定独吞,我们还在受害者的衣物里找到了这张面值十万的支票,但是并不具有法律效应……”

吕一念像是被深水闭塞了耳孔一般,只是盯着林端仍带着痛苦神色的脸。

林端死了。

林端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林端明明根本不知道毒品是什么,不知道贩毒是什么罪名,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什么事,他只是为了那张可笑的假支票、为一个陌生人的手术钱稀里糊涂付出了生命。

……为了吕一念稀里糊涂付出了生命。

吕一念有些恍惚地想,林端那个时候在想些什么呢?一定很痛吧,一定痛到没办法说话吧?他接过支票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呢?高兴吗?恐惧吗?还是……在想着自己呢?

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的跪了下来,攥住了林端沾满血的手腕。

旁边的人大喊着拉开他,让他不要破坏现场,吕一念像是听不见,像是世界里只剩下那具尸体似的,呆滞地挣扎着,不肯离开。

他沉寂了一会儿,突然开始痛哭,毫无形象地痛哭流涕,哭到嗓子泛出血腥味,哭到胸膛抽搐。

警察不敢劝他了,只是让他坐着,直到月上中天,吕一念起身了。

他似乎平静了下来,跟小警察说:“我可以带他回去吗?”

“什么?”小警察的脸上满是为难:“能理解你的心情,节哀顺变,但这是性质很严重的刑事案件……”

吕一念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取走了那张没有法律效应的假支票,走进了纷纷的夜雪中。

他在岑寂的道路上行走着,回到廉租屋的时候,满头满肩的雪让吕一念看起来像个雪人。他看向走廊尽头的小饭桌,上头的焖排骨已经完全凉透了,两双筷子亲密地挨在一起,等待着它们的主人。

吕一念没有停留,他回到房间里,那条晾衣绳上还晒着几件衣服,林端的毛衣和他的秋衣袖口搭在一起,衣服今天早上刚被挂上去,还是湿润的。

他把怀里的那张支票拿出来,长久的凝视着,而后将它撕碎,团成一片,面无表情地吞咽了下去。

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心情,他也不可能节哀顺变。

他模糊的记忆里,尚活着的奶奶曾说过,死亡是两边人的事情,一边送,一边接,活着的人送别,死了的人迎接,不论如何,总有一边是圆满的。

神啊,他在祈求,如果能听到的话,就让林端等等他吧。

吕一念将那条晾衣绳拆了下来,挂在吱吱嘎嘎的老式风扇上,沉默又坚定地将脖子伸了进去。

……他只想要和他圆满。

***完***

周泽良咳了两声,一旁看呆的工作人员立马惊醒了,冲了上去,把他的绳子拽掉:“啊呀怎么系这么紧!”

片场里一片死寂的氛围才骤然被打破,众人从方才的沉重中抽离,都不由得有些惊叹。

果真是演技派,太厉害了,能让观众完全沉浸在剧情里,这只是现场看都有这种冲击力,剪辑之后再加上运镜处理,那得看哭多少人啊,还不是只哭,那得是嗷嗷哭啊,太惨了。

大家的眼神全都盯在导演上,导演盯着监视器,看了半晌,最终还是一锤定音:“过了!”

顿时,片场沉重的氛围一扫而空,大家都忍不住欢呼起来:“杀青啦!!!”

不怪他们高兴,这几个月待在这边起早贪黑的,大半夜在这里拍摄,内分泌都快失调了。

但是,看着这样一个优秀的作品从自己手下诞生,他们的自豪和欣喜也是无以言表的。

汪望和周泽良被团团围起来了,工作人员们把他俩拱成一团,叽叽喳喳的聊起天来。

周锐和副导演仿佛与一旁欢天喜地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他们俩继续盯着监视器,周锐调出来了一段镜头,画面上的白手套轻轻扶着汪望的脸,然后几个动作,周锐顿时沉思起来:“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副导演:“……我也觉得。”

连起来看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这么单独截出来,怎么总觉得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副导演沉思了半晌,还是说出来了:“看着好色哦。”

周锐顿时大惊:“可不敢这么说!!”

副导演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指了指人群:“秦舍演的嘛,这也没办法啊。”

周锐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秦舍被拥挤的人群挡着,汪望在最中心,只焦急地面无表情转圈圈,试图挤进去。

周锐:“……算了,反正这样效果也挺好的,大不了说那个白手套大哥是个变态呗。”

副导演:“你说得对。”

汪望满脸脖子全糊啦着血,肚皮还敞着,工作人员们都爱过来和他讲两句话,一时之间就很忙。

没办法,汪望这性子太招人喜欢了,又实诚又开朗的,虽然有时候很笨,但是至少看着就会让人很高兴。

汪望挠着脑袋答话,脸有些红红的,突然顿了一下。

秦舍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进去,兴高采烈地伸手抱住了汪望的腰,全身软骨动物似的腻了上去,一边腻一边很有几分委屈地嘟囔:“为什么不理我……”

“秦舍。”汪望轻声叫着,用一种他以往从不会用到的力度,把秦舍过分亲密的双手从腰上拿了下去:“以后不要这样了。”

秦舍被扒开了手,有些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汪望不说话。

汪望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垂着脸,“你可能不懂,喜欢的人和朋友不一样。”

他有些勉强地笑了:“我们是朋友,最好还是……”

秦舍想说很多话,说他明明知道喜欢是什么,说明明汪望也喜欢自己,说他很想汪望,但是直到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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