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开运动会那天,B市的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有点要下雨的预兆。
学校的大广播七点不到就开始乒乒乓乓地响起来,潮湿的微凉空气中,各种流行音乐放过一遍,各个班级跟群小鸡仔一样乖乖跟在班主任的身后,按照学校分配的位置在观众台上坐下观看。
裴朗参加的是一千五百米的男子长跑项目,检查进场前,暂为保管的阮年年把白底黑字的号码牌递上。
雨季将至,沉甸甸的空气总是闷闷的惹人躁动,阮年年跟着班里的后勤部队忙活了半个上午,热起来的时候顺手把外套脱下,现在里面只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
一阵风吹过,她似乎打了个寒颤,平整的刘海被秋风吹得偏向一旁,露出底下一双温柔的眼:“加油。”
阮年年的嗓音很软,目光很真挚,并不因为两人之间的私事而吝啬一句真诚的鼓励。
可明明给的是和其他人一样的“加油”二字,裴朗偏偏从里面品尝出一丝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甜。
聒噪的广播反复催促还没检查的同学尽快到学生会那里检查进场,裴朗伸出右手,他的手指骨节很明显,手掌很大,手的温度很高,掌心冒出的腾腾热气使得他像一座随时可能爆发能量的火山。
两根修长的手指拿捏住了号码牌,并不收回,若有若无的力道轻轻拉扯住号码牌另一头的人。
“想不想要第一名?”裴朗把一边的眉梢挑起,唇角的弧度显出几分无畏的少年意气。
他的眸光很亮,腾腾的血液里有炙热的火星子被点燃:“想要就站在终点等我。”
像诱.惑,更像在讨要一份独属于他的奖励。
软软的发梢从红润的嘴角擦过,阮年年站在微凉的风里仰头看他。
她错开视线,看到身后的天空中,厚厚的云层低沉到快要压在高高的教学楼顶。
几只巴掌大的麻雀蹦蹦跳跳的互相追逐不休,野蛮生长的干枯枝丫在空中落下碳色的凌乱简笔画,少年背对着人群,挑眉朝她笑得肆意又轻狂。
少年多无畏,亮如日月,迢迢昭昭。
“好。”她收回错开的视线,听到自己的声音。
下一刻,一件暖烘烘的外套就披在了她的身上,和外套上有着相同温度的人走出她的视线混入人群,成为里面独一无二的存在。
预热弯腰,少年脸上一贯的漫不经心收起,浑身肌肉绷起,下颌收紧成凌厉坚毅的形状。
硝.烟弥漫的瞬间,他们的目光在空中极短地触碰了一下,隔着冰冷的栏杆和不足三米的高低距离,翻飞的衣角中,阮年年似乎听到一声肆意的笑声。
“记得在终点等我。”
呼呼的风声载着那团腾腾的热火离开,耳畔猛然炸开一片加油喝彩的声音,阮年年似乎觉得有些冷,她伸手紧了紧身上有些宽大的外套,下了楼梯,一步一步,慢慢朝终点走去。
比赛进行到最后一圈,天空中果然飘起了凉凉的雨丝,朦胧的雨雾中,计分的同学在跑道的一坐一右拉起一条红色的终点线。
人声愈发鼎沸,尖利的呐喊声一声高过一声。
“加油,加油!”
“坚持住,马上就到终点了!”
“冲啊!”
“啊啊啊,裴朗加油。”
阮年年安安静静地站在终点线后,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耐心等待一个已经知道的结果。
当跑在第一位同学的身影在距离终点半圈以外的地方出现,观众席上鼎沸的人声忽的拔高,嘈杂尖利的助威声宛若一支冲天利剑劈开厚重云霄,临时拉上的终点红布终于被人大力冲开。
跑在最前头的人眼睛很亮,他冲过了终点脚步却不停,微转方向,径直不远处朝一个人跑去。
呼呼的风声吹得微凉的雨丝连绵成一片,视线一片迷雾,阮年年忍不住眨了眨眼,下一瞬就被来人的力道冲撞得忍不住后退好几步,又被人箍紧腰身搂回来,重重砸在一个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