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倏吃早饭的过程中,春燕一直站在桌子对面看着。
这人肯定没打算放过他,不过有必要一直盯着自己吃东西吗?宋倏疑惑归疑惑,没问出声,只慢吞吞吃着粥啃窝窝头。
论耐心,他有的是,反正这里挺无聊。
直到宋倏放下筷子、结束了用饭,春燕才脸色难看的收拾着碗碟,同时说:“宋公子既不愿意做贵人,那也没有在我们安乐窝白吃白住的。”
宋倏:“……”
那就让我走啊,谁乐意在你们这儿吃住。
春燕说:“安乐窝中,除了挖河泥、除杂秽、喂狗和背尸,而外没有别的活计可干。如果做得不合格,割耳削鼻、敲断腿骨,都是毫不留情的。宋公子想做哪样?”
“……”莫名其妙被抓,莫名其妙要干苦力,这都什么事儿!
“挖河泥、除杂秽与背尸都太过脏污,公子是文弱书生,讲究干净,且没什么力气。不如公子去厨房领了肉喂狗去吧,恶狗凶狠,却也比其他的好,公子你觉得呢?”春燕收拾好食盒,问宋倏。
宋倏表示自己似乎没得选,喂狗就喂狗罢,只要不是拿他去喂狗就成。
春燕又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说:“离了院子,四处都是阴雾,宋公子切记每半个时辰服用一粒瓶中的药丸,免得伤了身子,我们娘子也是心疼。”
说罢,春燕还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宋公子何苦吃呢,若是有我们娘子庇佑,你也用不着麻烦着吃药丸了。”
宋倏笑笑:“不劳春燕姑娘操心了。”
春燕拎起食盒:“那便走吧,今日我带公子去厨房,公子把路记好了,此后饭点也自行去厨房便好。”
宋倏微微颔首,吃了一粒药丸,然后随着春燕出了院子。
走了有一刻钟,终于看到了厨房所在。
厨房不大不小,只有一个近四十岁的厨娘在忙碌。三个灶都起了火,灶中火焰旺盛,蒸得一进厨房,人就感受到了热气。
春燕放下手里的食盒,对厨娘说了宋倏的事。
厨娘的手在系在腰上的襜衣上擦了擦,幅度轻轻的点着头:“我知道了。”
于是春燕离开了厨房。
宋倏对厨娘微微一笑:“春燕姑娘只叫我到厨房拿肉,却没说具体要如何做,还请大娘赐教。”
厨娘低垂着头:“赐教说不上,你随我来。”
宋倏跟着厨娘来到厨房连接着的另一间屋子,厨娘指了指面前的一个竹编的大背篓,说:“这就是今日用来喂狗的猪肉,公子背上,从这里出去后往东边走,约莫走上两刻钟,绕过一道山坡后,便能见着一石碑。碑上写了恶狗岭,公子将背篓放在碑边,等着恶狗们吃干净了,再把背篓带回来。”
“恶狗岭离咱们安乐窝近,恶犬凶狠无性,若是哪一日吃不饱便要闹事,麻烦得很,宋公子每日要赶在午饭前带着肉去恶狗岭才好。”厨娘说,“公子也务必小心些,放下背篓和取背篓时都避开恶犬出没,免得叫那些狗当狗食吃了去。”
宋倏看着近前装满了肉的背篓,感到有点凄凄然——背篓比他双手合抱还粗,高至他腰际,背篓里的猪肉看上去比宋倏这个人都重。
背着这么大个背篓走半小时……宋倏觉得死了算了。
好像也不比挖河泥什么的轻松,总归都是体力冒险。
宋倏心下哀叹,再次的、格外的思念燕惊寒和单青州。
厨娘似是看出了宋倏的顾虑,说:“公子不必忧心,这肉看着重,背起来还是能的。至于那恶狗岭,你放下背篓后便跑回坡后等待,它们吃完后会自行离开,公子再去拿回背篓,不要久留便是。”
宋倏叹了声气,对厨娘道过谢,便试图去背那背篓。
做吧,不做这事儿指不定春燕又拿什么来差使为难他。且宋倏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有机会四处走走,说不准能找到法子自救。
艰难背起背篓,宋倏扶着门走出屋子,起初歪歪扭扭走了一段,适应后才平稳了许多。
四周漆黑寂静,吃过药丸的宋倏不需要烛火也能看清脚下的路。
走了估摸有一刻钟,宋倏看到了一处院墙,院门上写了“给孤园”三字。宋倏脚下一顿,路过院门时往里探了一眼,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也不敢多停驻去看。他接着往恶狗岭走去。
没过多久,宋倏路过一个缓坡,紧跟着果然看到了厨娘说的那个石碑。
确认视线所及范围内没有狗的踪迹,宋倏在石碑前蹲下、慢慢放下背篓,然后赶忙躲回了坡后。
宋倏刚松了口气,便听到狗吠声,此起彼伏、狂吠凶狠还越发近了,紧跟着狗停止了叫唤,取而代之的是咀嚼撕咬的咂吧声。
宋倏倒了颗药丸出来吃了,然后在“悄悄探头看一眼恶狗岭的狗长什么样”和“我还是老老实实当鹌鹑吧别好奇了”之间犹豫稍许,最后果断放弃了前者。
搭配着众狗撕扯生肉的背景音,宋倏休息了会儿,想起来自己现在所在是阴曹地府——也不知道单青州给他的那些符箓,在这里能不能派上用场。
……
过了不知多久,撕咬声渐渐停下,四脚落地奔跑远去的声音传来又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