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情景变成了清末,上元节这天,一个大小姐带着丫鬟出去看灯,回家的路上,轿子被几个地痞拦下来了。轿夫被打破了头,倒地不起。芸娘吓坏了,放声大叫救命。这时候有个男人路见不平,三两下打跑了流氓,救下了芸娘。
那男人眉眼依稀就是刘珑的模样,他风度翩翩,对女孩儿十分客气,自然给芸娘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芸娘那时候还带着少女的青涩,问过了他的姓名,说日后必定好生答谢他。
男人报上了姓名府邸,原来他家在当地开药材店,也是户殷实人家。芸娘的父亲是个商人,家资颇丰,不少人看上他的家底,前来提亲,芸娘一概拒绝了。没过多久,刘珑派了媒人上门提亲。芸娘早就对他芳心暗许,便说服父亲,答应了这门亲事。
芸娘一直想嫁一个好夫婿,从十三岁学针织女红,十五岁开始为自己绣嫁衣,盼着能穿上自己亲手绣的嫁衣,嫁给一位良人。
然而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精心安排的结果。
他因为花天酒地,把家产败的只剩下个空架子,他为了谋财,便打上了芸娘家的主意,派了几个混混闹事,然后他出现英雄救美,之后再去提亲,自然是十分顺利。
芸娘带了十万两白银的陪嫁,过了门之后,刘珑说做生意赔了钱,需要银子救急。芸娘便把钱尽数给了他。从那之后,刘珑对她的态度变淡了许多,天天在外头寻花问柳,总也不露面。
芸娘从早等到晚,却总见不到丈夫。过了一年,刘珑对她又热络了起来,芸娘发现腹中有了他的骨肉,心中十分高兴。刘珑却开始长吁短叹,说在东北进的一批鹿茸和人参被土匪抢了,药铺急需用钱周转。
芸娘没办法,只好挺着肚子回家跟父亲借钱。父亲心疼女儿,便又开了五万两白银给她。芸娘把钱给了丈夫,刘珑欣喜若狂,保证要好好疼她们母子。
半年后,孩子生了下来,刘珑却并不怎么关心,又恢复了总也不见人影的日子。
芸娘已经习惯了男人的这个模样,把心思转移到孩子身上。她天天待在后院,却发现仆妇对她越来越不客气,不但冷落她,就连孩子生病了,叫个郎中都要拖延。
她后来才知道,她丈夫拿钱在外头养了外室,看她越来越不顺眼,想要休了她。祸不单行,芸娘的父亲做生意赔了本,需要钱救急,要女婿把那五万两白银还来。
刘珑不但不给,反而干脆躲了出去,住在了外室那儿。
芸娘气急了,找上门去叫丈夫回家。刘珑不但不回去,还打了她一巴掌。芸娘气急了,站在门口骂他无情无义。刘珑觉得丢了面子,一脚把她踹翻在地,又拽着她头发拖了一丈远才撒手。
芸娘心碎欲裂,哭着回去了。孩子的病越发厉害,药石无救,就这么死了。芸娘无法相信这个事实,眼看着人把孩子葬了,整个人都疯癫起来,见人就问她的孩子去哪儿了。
刘珑看见她就厌烦,干脆把她锁在屋里,一天就叫人送一顿饭给她。
芸娘被关了数年后,刘珑又另寻了一门亲事。对方听说他家有个疯了的老婆,坚决拒绝,说除非他家那疯女人死了,否则不会嫁给他。
刘珑本来就厌弃芸娘,这么一来,更是看她不顺眼。
终于有一天,他狠心拿了些毒鼠的药给她拌在饭里。芸娘吃了,当场口吐鲜血,昏死过去。刘珑心中大喜,赶紧张罗人买棺材过来,要连夜埋了这个疯婆子。
没想到芸娘命不该绝,被放进棺材之后,渐渐醒转过来。她在一片漆黑中,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大捶棺盖,嘶声道:“放我出去!”
刘珑听见了声音,立刻按住棺盖,大声道:“快钉!”
几个帮忙下葬的都听见了那声音,犹豫着不敢动手。刘珑夺过锤头和钉子,亲自把棺材死死地钉住下葬了。
沈袖月看到这里,心中一阵发寒,终于明白了芸娘为什么这么恨刘珑。
她是被活埋而死的,而她的整个人生早就在刘珑的折磨下,一点点地消亡了。
换成谁,经受了这样的遭遇,都不可能不恨。
沈袖月看着她的双手,她十根手指的指甲都剥落了,指尖上斑斑驳驳的都是血迹。她想象芸娘抓着棺材板,被活生生憋死在里头的情景,整个人不寒而栗。
云海升也抿紧了嘴唇,紧皱着眉头,觉得那个男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沈袖月十分同情她,然而周丽中了诅咒,不能跟着把命搭进去,还是得想办法调解。她说:“你要怎么样才能化解仇恨?”
芸娘恨声说:“我要他的命,我等了一百多年,终于等到他了,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
沈袖月说:“你真的没必要跟这样的人浪费时间,何况对你来说,好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可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就算你报了仇,又有什么意思呢?”
芸娘恨声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质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
沈袖月摇了摇头,觉得这样没有结果。她说:“你要是再增加罪孽就难投胎了。为了你自己着想,还是放下这段仇恨吧。我让相公帮你说一说情,给你安排个好人家,行不行?”
云海升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这事他说了不算,但沈袖月权当哄她了。她说:“这些臭男人根本不值得你这样。这样吧,你开个条件,要他怎么做你才能接受?”
芸娘沉默了良久,终于道:“除非他向我和孩子诚心悔过。”
沈袖月大喜,说:“没问题,我再让他附赠个服务,请高僧给你和孩子做个道场,为你们消业。”
芸娘被她说动了,神色不再那么充满了恨意。沈袖月怕她变卦,说:“我帮你把他叫过来,但你要保证不能伤害他的性命。”
芸娘答应了。云海升还不放心,催动咒语,一道金光绕着她画了个圈。金光不停流转,把她围在里面。
沈袖月出门去找刘珑。他正靠在楼梯拐角处抽烟,焦虑不安地等待结果。见人出来了,他在窗台上按灭了烟,问道:“怎么样了?”
沈袖月说:“需要你配合一下。”
她跟刘珑把事情说了一遍。刘珑脸色铁青,说:“让我向鬼道歉?想得美!我不管你怎么回事,给我把她彻底除掉,听见没?”
沈袖月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上辈子欠她太多了,借这个机会把债还了,给自己也攒点阴德不好吗?”
刘珑大手一挥,说:“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不想听。你能不能除,不能除我找其他人来。”
沈袖月被他的暴躁搞得也有些心烦,说:“你别发脾气,讲讲道理行不行?她现在被我师兄用法术束缚着,安全得很,绝对不会加害你的。”
刘珑听了,眼睛骨碌碌一转,说:“当真?”
沈袖月说:“我骗你干什么。”
刘珑说:“那你们怎么不直接除掉她?”
沈袖月说:“她要是灰飞烟灭了,周丽身上的诅咒就永远不会消失。你难道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妻子死?”
刘珑有些动容,沉默了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好,那我就去见一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