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来娣脸色狰狞扭曲,清秀的脸再看不到一丝美丽。眼眶通红通红的,偏偏不是哭的迹象,眼里涌动着些她们看不明白却能感受到的很不好的情绪,似暗流汹涌。
除了程来娣以外,在场的五个姑娘里,大都扎着麻花辫,利落的垂在肩膀上,或用布条或用头绳束着。
辫子最长的小姑娘看出程来娣不对劲,不由面带探询,刚想问她一问,便被自家堂姐扯住了胳膊,长辫子姑娘一愣,诧异的回头看去。
她堂姐却摇摇头,拿起姐妹两个装了碎布块的小篮子,“天快黑了,我们回家做饭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说罢,不等几人应答,已经拽着长辫姑娘飞快的跑了,留下后面面面相觑的三人以及垂着眼皮面色阴寒的程来娣。
路上,长辫姑娘接过自己的篮子,张张嘴,想问姐姐又不知道问什么,皱着眉头很纠结。
程七月白了她一眼,“我看你哪天被卖了还得给卖你的人数钱!”
她这个堂妹今年才满十三岁。家里四个亲哥,三个堂哥,被养的再单纯不过了,一双麋鹿似的眼睛,性子又娇又软。不说长辈和哥哥们,便是自己这最容易受她气的姐姐都很疼她,偏偏这丫头不识人,被程来娣好言好语的哄了几个月,就姐姐长姐姐短的跟着跑。正好今天不用上工,她不放心就也跟了过来,哪知道碰到这一出……
虽然她觉得程苏程来娣这姐妹俩一个贪财虚荣,一个面甜心苦,但最起码人家程苏对父母爷奶还是没话说的。论孝顺这一点,村里谁都说不出她的二话来。哪像程来娣,面上装的比谁都好,背后做的比谁都毒。
程三月呆呆的啊了一声,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这么说。
叹口气,将手上的篮子换了只手拿,程七月边走边小小声和妹妹说着,时不时还注意一下四周的环境,这副作态搞得程三月都紧张了起来。
原来,程金宝和程来娣密谋想要将程苏卖钱不是一时的想法而已。
袁秀云是个很称职的母亲,部队多年的从医生活,给她性子里带了威严,队里的小辈没谁不怕她,包括程金包程来娣这对龙凤胎。她在家,除了程招娣,那边程家的人谁也不会靠近大房这边。
程苏被曾失去过女儿的母亲管的很严,很少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在这人人都得下地挣工分的年月里,她就是朵奇葩。
人家下地,她上学;人家上山砍柴打草,她在屋里背书练字;人家看顾弟弟妹妹,她跟母亲学医、跟奶奶学针线活、跟爷爷学木雕,日子过的就跟那地主家的小姐似的,可人家比地主的成分好多了。
爷爷是县里挂了名的抗战标兵,父亲是军人,母亲是护士,回乡下了还是县里的医生,年年都有领导来慰问,不是小姐胜似小姐,尤其这位小姐还有副比花还娇艳的容貌。
程七月家壮劳力多,小时候也去上了几年学,作为程金宝的同学,程七月在暗地里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程金宝上小学的时候就不学好,偷鸡摸狗,以大欺小就不说了,刚开始乱的时候,更是跟着别人学了些不三不四的东西,他那时候才十二岁!
时下经济情况普遍不好,可程金宝身为家里的金疙瘩独子,父母看重,手头宽松,学会赌博后赔了个底掉儿。为了不被那些人打死只能回家求救,被程文伟料理一顿后消沉了一阵子,转而盯上了自己那人比花娇品貌过人的姐姐。
她亲眼看见程金宝带着一个行事阴狠的革命小头头去偷窥程苏,话语淫邪不堪,脸上是一种陌生而让人胆寒的笑,吓得程七月直发抖。那时候程苏还是人见人夸的好姑娘,她还小心给程苏提过醒。
袁秀云和程山林并不是坏分子,人家背景又红又专,一个只会闹事的小头头能做什么?
他敢做,后果却承担不起。有些人不是他能惹的。
上山下乡的浪潮涌来,小头头自顾不暇,程金宝在城里失去了依仗,又缩回了村子里。谁知道,回村不久,边境发生战争。情况紧急,经验丰富精神不错的战地护士袁秀云又被召回去了,且至今未归音信全无。
连带程家的支柱,大有出息的程文勇也没消息。
眼看是不行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人喜欢程苏,自然也有人嫉恨。
程来娣作为一母同胞的妹妹,自然算不上丑,长得清秀可人,可要说和姐姐比就差远了,心智不成熟的少女,心里能没点想法吗?别说程来娣了,就是一向“眼高于顶”的程七月都有点嫉妒程苏。
程来娣的不满渐渐发酵,第四批知青的下乡又带来了程来娣的怀春对象葛轩,长得端正大方、出手阔绰的葛轩却看上了村花程苏……
真是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帐,同样知晓程苏身世的程三月暗暗咂舌。
程七月见状心稍微松了松,还好,妹妹虽然不知事,却还是懂事的。说了这么多,嘴略干,她咽咽口水,继续给妹妹说。
袁秀云一离开,心有谋算的兄妹俩心就活跃了起来,并且作出了行动。
程七月自小头头偷窥事件之后,就密切关注着程金宝,自然也将程金宝的一切举动收归于心。越关注,越恶心,越害怕胆寒,越关注,无限循环。
一开始,程金宝寻的是城里那些条件好的人家,千方百计的要将姐姐推销出去。
可眼看着程家要失势了,而没有母亲严加管教,一朝放松接受吹捧过多的程苏又变得虚荣、小家子气来,处处上不了台面。城里条件好的人家当然看不上她,条件差的程金宝又不满意。
好不容易有几家双方都合意的,却被察觉不对的程苏给碰巧搅和掉了,气得程金宝把程来娣揍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