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幼跟随师父在筇竹寺长大,平日最是调皮,山下人家送了兔子给他养。
容离初来时方才十岁,大病一场,瘦骨嶙峋,小小一只,穿了大一号的佛衣,粉白可爱,一双乌黑的眼睛,总是抿着嘴,不肯笑,像个小大人,一板一眼的。
他可喜欢这个小师弟,长得冰雪可爱,性子还好玩。
容离每日跟着师父做功课,行动坐卧,一言一语,循规蹈矩,一丝错都不曾有。
他每日乐趣就是偷偷藏了师弟的一只鞋子或一只袜子,看他板着一张雪白的小脸,一只脚蹦来蹦去,蹙着小眉头找鞋子。
乐得他大笑着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
有一日,他抱着兔子逗容离,岂料这个严肃的小老头连这么可爱的小兔子都不喜欢。
甚至还冷冷看了他一眼。
他有些气馁,本来以为一定能讨小师弟欢心。
失望之下,他一个赌气,将小兔子往容离小手里一扔,转身就溜:“哼,既然你不喜欢,我偏要给你玩!”
他走远了,心里又心虚,还担心小师弟生气,于是偷偷溜回去,打算道个歉。
结果不小心看到容离弯着眼睛,手小心翼翼摸了摸小兔子白白软软的毛,见兔子乖乖的,那双乌黑的眼睛里闪过喜悦,又捋了捋小兔子粉红的耳朵。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等终于确定这个小师弟他心口不一,小小年纪不知哪里养成的毛病,越是喜欢的越是不会表现出来。
随着容离长大,他已经很难分辨他对事物的喜恶。
但是他喜欢一样事物,故意冷落,故意疏远的样子跟小时候对那只小兔子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他才第一时间发觉他对云芷与众不同。
一开始,他跟所有人想法一样。
云芷,配不上小师弟。
子檐他天生不属于尘世,他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智慧,他对佛经的领悟连师父都自愧不如。
这种想法在云芷为了子檐连命都可以舍的时候改变了。
小师弟对云芷的感情之深也早已超出他想象。
子檐耗去功力替云芷压制毒性。
他去跟燕帝请婚。
他在朝堂力压群臣,定下大婚吉日。
他派人四处搜罗山珍异宝,要讨一人欢心。
他每日都要去看一遍院子翻修的情况,有时还要提意见。
他今日拿来几株花,明日挪来几棵草。
他看着宫人布置寝殿,抿着唇让宫人将夜光白双耳大瓶换成孔雀蓝三足金乌鼎。
他都能想象小师弟那张清冷的面孔下藏了多大的喜悦。
他压抑得住对一只小兔子的喜爱,却压抑不住对一个人的喜欢。
这段时间,谁都觉得,太子变了。
可是如今……
萧亦然心有千钧重,只觉云芷可恨恶毒!
她若敢欺骗小师弟,他定要她拿命来还!
他深吸口气,希望……
希望什么,他心静不下来。
或者说,看到那封信,他早就认定了云芷所做之事。
*
宋颂梦中被一头猛兽追赶,无论她怎么跑,都无法摆脱,她跑得满头大汗,紧张极了,心里一直念着快一点再快一点,但是脚却仿佛不是自己的,任凭她使出全身力气,那只猛兽始终紧追不舍,她感觉自己四肢发软,只能眼睁睁看着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向自己吞来……
“滴——”
一道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她猛地惊醒,一抹额头,全是汗。
系统的声音紧张而焦急:“感应到了一级危险!”
宋颂捂着狂跳不止的胸口,鬓角汗湿,被噩梦搅扰有些惊惶的眸子却安静下来,缓缓道:“什么事?”
“云弋身份马上暴露!建议马上撤离!”
宋颂猛吸了一口气,二话不说,三两下穿戴妥当,直接叫系统替她易了容。
她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悄无声息在房间中行走。
她知道黄烈派的人在哪个位置。
从后窗出去,猫着身子穿过花园小径,她从墙角小洞钻进容戈院子。
刚一进门,一把寒光刺目的匕首横在了她脖颈上:“什么人?”
容戈森冷的声音在寒夜里渗进人心里。
“云芷。”她道。
容戈转过头看她的脸,诧异:“你这是——”他见过宋颂易容,今天却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要是她不说,谁都认不出是她。
因为她现在是一副有些丑的中年妇人模样。
宋颂看了眼月亮,“嘘”了一声。
“你身份暴露了,我们得逃。”她道,“立即走。”
容戈眸子只闪了一闪,当机立断:“走!”
宋颂在他脸上捣鼓了一通,瞬间,一个英俊青年就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见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