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噹”地一声,利刃归鞘,天阙抱臂朝向容离请罪:“主子,属下该死。”
容离背手而立,巍峨缥缈清冷出尘,俯视铁老头,眸中无波无澜,仿若看一只蝼蚁。
铁老头讪讪住口,缩紧胳膊坐起,哆哆嗦嗦道:“天,天地可鉴,老夫我连只蚂蚁都不敢杀,怎么敢下毒,一定是弄错了!”
天阙:“云小姐便是吃了你的糕点才中毒,此刻危在旦夕,你休要再狡辩!老实招来!”
老头欲哭无泪,瞪着大大的眼睛:“千古奇冤!冤死我了!是你非要劫我来,出了事竟怪我,老夫命太苦了!我不活了!”
容离挥了挥衣袖:“先带下去。”
老头子还待说话,却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被容离封了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垂下脑袋,懊恼地狠狠瞪了天阙两眼,跺了跺脚,吹胡子瞪眼地向外走。
天地四合,万籁俱寂。
容离扔下佛经,再次执起云芷手腕。
脉象紊乱轻忽,随时都能消散。
他皱紧眉头,漆黑沉静的眸子盯着宋颂愈见灰白的脸,脑子里印出这张面目灵动的样子来。
“活着吧。”
只是嘴唇动了动而已,若不是宋颂较真地一动不动贴着容离看他每一个表情,怕是真会漏掉这句没有说出声音的话。
她若有所思:“活着?”
久病之人皆成医,容离于医术一途只逊于师兄萧亦然。
天下之毒,凡有所见,他皆可解。
他唯一解不了的毒,就是自己所中迦叶。
还有便是——宫中那另一味传说从未有人见过的月如霜。
宋颂要的,就是他对此毒不够了解,故而只能求助萧亦然。而萧亦然恰好不在沅州。在萧亦然赶回之前,容离无法保证她不会死,不管以后什么时候想起,如此面对一个生命逝去的滋味一定会给他留下印象。
她就是算准了萧亦然此刻不在沅州,算准了紫苏会让月如霜潜伏的毒性立刻爆发,会让中毒之人看起来随时都能死去,其实却能坚持一段时间。
任何大夫见此症状,必定摇头让人准备后事了。
她就是要容离迷惑,进而探究,进而让她有机可趁。
“什么事这么慌张,竟然用上了火焰令!子檐毒又发作了?不该啊!”
萧亦然满头大汗衣冠不整地冲进来,天晓得他怎么在半个时辰内赶回来的!
他一见容离满身血渍,大惊失色狂奔过去:“怎么回事?!”
容离侧身,冷声道:“我无事,你看看她。”
说着,将床让开,云芷身形显露出来。
萧亦然观他面色,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狠狠松了口气,抚着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喃喃两句,他发觉情况不太对,立刻转头看了看云芷,又瞪大狐狸眼睛指着容离,“师弟你,你,你既无事,那火焰令——竟是为她用的?!”
他整个人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原地转圈,手指颤巍巍指着容离:“你,你这个玩笑开大了!火焰令是随便用的吗???如今是什么时候,我说世子爷——”
剩下的话扼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容离沉静的眸子盯着他:“她时间不多了。”
萧亦然是故意的。
他只扫过云芷一眼,却已判定中毒已深。
寻常大夫一句病入膏肓就可以交差了。
这个女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短短时间,竟然能让容离出动火焰令三十道加急让他半个时辰赶回。
燕王府顶尖高手用尽全力才能一路送他回来。
这一道令,惊动了燕王府埋下的所有暗营。
这一切,竟然只是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太令人惊讶了。
他抱臂冷笑:“这个女人是生是死与我们何干?她死就死了,顶多找个远点的地方抛尸。火焰令一出,燕王府动静这般大,难保引起有心人注意,子檐,你是怎么想的?”
容离抿唇:“救她。我欠她的。”
萧亦然烦躁地拍了自己脑门一巴掌:“一个两个都是祖宗,老子伺候你一个就算了,现在还得加上一个,烦人!”
他一屁股坐到床前,颇为不满地扒拉出宋颂手腕,将手指搭了上去。
只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严峻。
待到睁开眼睛,萧亦然那双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怎么会?竟是月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