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容离
深夜。
燕王府,祁年殿。
衣饰华美的宫婢娴静带笑,伸出葱白般纤长细嫩的手指,轻轻揭开金鹤香炉上镂空缠枝盖子,拿起香箸,拨动几下,纤手从小巧玲珑的楠木盒里捻起一粒香饼。
空气静得可怕。
棂窗边精雕细刻的黑檀木桌前,男人端坐着,手里捏了一卷书,沉静的目光转过来。
眼睛里淡得几乎没有神色。
一张飘然若仙、冷淡瘦削的脸。
眉宇斜飞入鬓,鼻梁挺直,眼睑半垂,淡色嘴唇轻抿着。
皮肤薄弱几近透明,空荡荡的袖管中伸出一截腕子,青色血管清晰可见,骨节分明的手指翻过书页,指甲干燥无色泽,轻轻搭在书页一角。
满头青丝铺散在洁白袍服上,更衬得肤色玉般剔透。
殿中跪了两个人。
“可知错?”男子淡淡道。
玄机面无表情:“属下擅自出手,愿领罚。”
地晨额头上都是汗:“属下知错,愿领责罚。”
男人又翻过一页书卷,睫毛在烛火下笼着一层阴影,声音犹如寒夜里浸过的露水:“为何出手?”
地晨额头上汗越来越多:“云芷,不配与殿下的名字放在一起。”
“吧嗒”。轻轻一声而已,但在落针可闻的殿里,声音好似被放大了数倍。
调香宫婢立刻以头触地,跪伏在地上,姣好的脸上一片死灰,明若琉璃的眼睛迅速灰败下去,华服裙摆抖得宛如秋风中的落叶。
不知从哪里出来两个人,拖着那宫婢,一眨眼就不见了。
金鹤嘴里吐出浓浓白烟,蘅芜香的气息浓郁馥甄,为炎热的空气更添一分燥热。
容离看了殿外凤凰树上还在叽叽喳喳的凤眼莲一眼,淡若秋水的眸子里若有所思:“玄机回云南,地晨往北地。”
两人眼神一变:
“殿下!”
容离合上书卷,站起身来,静静看着玄机。
玄机嘴唇颤抖:“可是殿下的安全——”
容离:“查清楚迷药来源。”
“是!”
*
荣国公府,映月阁。
宋颂知道自己在做梦。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映月阁那个瘦弱可怜的小女孩。
云如琰并他的玩伴们拿着木棍追打她,她拼命地跑着。
跑过一条又一条小巷,身上的伤口真疼啊。
跑啊跑,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发光的洞。
她眼睛里闪过了喜悦,仿佛知道洞后面有什么,鼓足了劲向洞里跑去。
但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要过去!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她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拉扯着——
那股力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快被撕成了碎片……
失重感让宋颂猛然惊醒。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仿佛还能感受到梦里的那种拉扯感。
“呼。”天已经亮了。
奶娘听到动静,忙进来,目光担忧地看她:“小姐,做噩梦了?”说着拿布帕擦拭宋颂额头的汗珠。
宋颂依偎在奶娘香软的怀里,这才觉得浑身暖了起来。
原主那些深刻的记忆终究太压抑了。
这本书里,所有人都喜欢云如玥,包括那个小时候把原主从坭坑里抱出来的少年郎。
当时原主七岁,被云如琰并他的一众伙伴用棍子追赶走投无路之际不得不跳进泥潭,地处偏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冻死在泥潭里时,凌烨出现在她眼前。
少年莹白的脸裹在白色狐裘里,端端君子,温润如玉,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眼睛里泛起温柔。
之后的景象成了她一生中最温暖的回忆。长街灯火阑珊,少年背着她,哼着北地传来的歌谣,一颠一颠走过青石板路,歌声和着少年温柔的嗓音远去,画面美好得没有尽头一样。
为着那点温暖,原主一直追着他跑,直到把生命耗尽了。
奶娘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那样哄她。
宋颂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戳了戳脑海里睡得露出小肚皮的系统:“统子!”
系统被她吵醒,眼神里努力向她飞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