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佳文绕到后面来,又敲了敲洛行的桌子:“这周大休,你还回不回家啊?我们学校门口不好打车,公交车又挤得要死,你住哪里啊,不如一起拼车吧。”
洛行写字的手指一停,垂眼说:“我不回家。”
胡佳文啊了一声:“我们一个月才能有一次大休呢,平常都是只休半天的,你爸妈不在家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霍行舟感觉在胡佳文说完这么一句无心的话之后,洛行的脸色突然白了一下,不是很自然的眨了眨眼睛,嘴角抿成一条线仿佛在忍着什么。
霍行舟看洛行和胡佳文说话时一问一答,比跟自己讲话时自然多了,啧了声:“顺什么路,你家住苍化,鸟飞过去拉屎都嫌费劲。”
胡佳文心想自己不就是想约洛行一块走吗,关你霍行舟什么事儿,撇撇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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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大休调整的好消息,连下午的午间练时间同学们也没什么心思上了。
三三两两的头碰在一起聊天,讲自己爱豆最近又演了什么新剧,发了什么新歌。
还有不少人都把手机拿出来打游戏了,剩下的也肆无忌惮的聊微信看电视剧。
九班向来是全校的反面教材,又是些鱼龙混杂的矿二代在这儿混日子,学校管不动,时间久了也就算了,让他们自生自灭。
只有程利民还对他们抱希望,尽情的发挥着园丁的光和热,希望能把他们这一株株小树修理直溜了。
洛行拿出手机给以前的舍友发了一条微信,告诉他周五下午过去拿东西,问他会不会在宿舍。
很快那边就回复过来了。
——啊?你东西让你妈妈拿走了。
洛行把聊天界面关了,指尖在一个名字上停顿了很久,想点下去又不想点下去似的。
结果一点开,聊天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说话……
几分钟后,手机果然震动了一声,屏幕上闪了一下,显示是一条语音消息。
估计是没有回声,赵久兰又发了一条,这次是文字,不长,但字字诛心。
霍行舟靠在后门的门框上,看着洛行低垂的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转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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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向来在教室停留最久的洛行一下课就走了,霍行舟打完球回教室,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空荡荡的位置。
江城的天气阴晴不定,上午还是艳阳满天中午就开始乌云盖顶,洛行站在摇摇欲坠的站牌下,湿了半个身子。
公交车上的空调开的足,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因为人多没法去扯拉环,车又一停一停的颠簸,他只能艰难的垫着脚去把空调口关了。
有人下车,洛行抬头看了眼没有老弱病残需要让座便自己坐了上去,靠着车窗看雨势越来越大,被风刮在窗户上,砸碎了又流下去。
路两旁的店铺门口站满了躲雨的人,一闪而过的蛋糕店里,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对母子,小朋友高高的举着勺子喂给母亲,年轻母亲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
洛行收回视线,取出手机看了下,天气预告说这场雨还会持续四个小时。
他看着膝上的蛋糕盒,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水渍,鹅黄色的外包装上画着两只卡通小兔子,垫着脚给大兔子喂食。
这家蛋糕是赵久兰爱吃的,几乎每天都会买一小块,他吃过一次。
他刚被确诊几乎失聪那天,有个男人来病房探病,赵久兰那天很高兴,喂他吃过一口,很甜,有浅浅的栗子味。
洛行抬头,看着公交车顶,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他已经很努力的乖了,邻居和老师都说他很乖,到底他还有哪里做的不好。
距离九岁的生日已经过去了七年多,那口栗子味的蛋糕好像还在他的舌尖,只是他记不起那天赵久兰有没有揉过他的头,说他乖。
记不清了,那种细节。
只记得那时候他听不见了,很慌很害怕也想哭,可又不敢表现出来,怕妈妈担心。
车程很长,快到终点站的时候,天穹似乎要压下来的黑,司机把车内灯开了发现后面还坐着一个人,看他一直靠在车窗上以为他睡着了。
“小朋友,你到哪儿下?”
洛行回过神,“终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