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深离开的三年里,沈屿将她参加节目的视频剪接在一起,每一画面他都反复观看,每一个声音都反复聆听。
很多无法入眠的夜晚,她都靠那些声音续命。
那会,他觉得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他的深深念诗词更美的声音了。
可现在,他觉得,是有的。
沈屿,是我。
只这四个字,他就觉得这辈子值了。
“嗯,我知道。”沈屿极力克制,才没让自己失态,他的声音很冷静,甚至还有点冷漠,“你怎么样?”
说完这句,他闭了闭眼。
澎湃的情绪在心中乱撞,像是练功走火入魔的人,理智悬于一线。
天知道,此时此刻的沈屿,多想立刻奔赴林深深的身边,抱着她,亲吻她,告诉她,他三年积压的思念和爱意。
还有,她走后许多许多不知道的事。
但他不再是曾经的沈屿了,他不只是知道要索取,更懂得了付出。
有时候付出不是告诉对方,他多爱她。而是将喧嚣的爱意藏在心底。
年少时,深深是这样对他的。他希望,重逢后,他也可以这样为深深。
“我没事。晚晚有消息吗?”深深问。
深深的声音也算平静,但沈屿只一听,就知道她是刻意压制的。
她的深深,年少时就喜欢说实话,现在依然不习惯伪装,每一次做出违背本心的事,声音都会微微颤抖。
“有。”沈屿道。
在林深深联系他之前,已经有别人联系他了。
把晚晚带走的人,还真的是他的死对头,但这些事他不想深深操心,就没有深入。
“是针对我的。你放心,最迟明天,我会让晚晚安全无虞地回到你身边。”他坚定地保证,顿了下,放缓语气补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你的生活总是因为我出现灾难。
对不起,为我曾经带给你的所有伤害。
一时无言,听筒边便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林深深有一时地恍惚,这感觉好像无数个他们睡在一起的夜晚,彼此呼吸交缠。
尴尬,还让人难过。
沈屿的保证她信,他不愿意介绍细节,她也不方便问。
他们此刻的关系,其实是很微妙的,除了沈屿是晚晚的父亲,她找不到两人的联结点。
往事并不美好,沈屿还要结婚了。
“好。”像每一对分开再次重逢的情侣那般,林深深将满腹心事压下,风轻云淡道,“我等你消息。”
感情是玄的。
你爱我时,我不爱你,等到我爱你时,你已经不爱我了,于是错过了。
或者,你我明明深爱对方,却谁也不肯表达,然后也错过了。
爱情之所以可贵,大概是因为它稍纵即逝吧。
一通时隔三年的电话,就这样在短短的三言两语中结束了。
沈屿望着已经断线的手机,沉默半晌。
就这样就很好,跟深深保持距离,让她过自己的生活。
他就不会再给她,带来痛苦与灾难。
晚晚的失踪,是他前不久刚弄破产的一个公司负责人徐成干的。
徐成来求过他,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让他放他一条生路。
他一脚就把徐成踢开了。
不为别的,因为徐成的老婆是秦果,曾经想害林深深的女人。
秦果结婚后还不老实,在网上搞了个超话,专门散布林深深各种负面言论,有一些简直不堪入目。
于是,沈屿就搞了连坐政策,将夫妻俩一锅端了。
对付人,他很有一套。
秦果渴望人上人的生活嘛,沈屿就让她好不容易攀附的老公倾家荡产。
大概是恶人做多了,报应到自己身上了。
徐成跟秦果,两条丧家之犬居然盯上了晚晚,想要敲他一笔钱。
还威胁他,不给钱就撕-票。
沈屿想,这一次不是他不仁慈了,是他们自己找死。
在他离开深深之前,确实应该把所有的障碍都清掉,否则没有了他的保护,深深和晚晚会很危险。
*
救晚晚的过程不难,沈屿亲自跟着警-队去的,把丧心病狂的徐成夫妇逮捕,推开里间的门,他一眼就看到了晚晚,他的女儿。
小小的,靠着墙,缩成一团,还被蒙上了眼睛,塞住了嘴巴。
沈屿眸子一眯,心就跟着疼。
这是他第一次见自己的女儿,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以为自己对晚晚是没有感情的,愿意不顾一切来救她,也是因为深爱她的妈妈。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血浓于水,他对晚晚的爱,一点也不比对深深少。
他冲进去,一把抱住晚晚,声音是克制后的颤抖:“晚晚,别怕,爸爸来了。”
晚晚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下,抖得沈屿的心都要碎了。
他想,他不只是想为深深杀人,他还想为晚晚杀人。
他帮晚晚解开绳子,拿掉眼罩,去掉口中的布条,抱起她,往外走。
离开时,恰好碰到警-察压着徐成两夫妇上车。
沈屿冷冷地看了那两人一眼。
只一眼,徐成跟秦果就吓得跪了下去。
他们深切地认识到:完了,一切都完了,沈屿不会留着他们的命了。
晚晚像是被吓坏了,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小小的身子抖个不停。
沈屿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不停安抚,但根本没用。
她不哭不闹,就是身子不停地颤抖。
他没法,给秘书打了个视频:“把电话给林小姐。”
秘书赶紧将手机递过去。
躺在床上的林深深,已经听到了“林小姐”的称呼。
她起身,去接手机,心想:真好,沈屿终于放弃了她。
“晚晚,你看,妈妈。”还没看到画面,林深深就听到沈屿温柔的声音传来。
她再也没空想其他,赶紧将画面对着自己,恨不得穿过去,看看晚晚。
“晚晚。”
林深深的泪流了下来,又赶紧擦掉,她目光直直地望着视频里,缩在沈屿怀里的小女孩,唤她。
晚晚还是不说话。
沈屿怕林深深担心,简单介绍情况:“随行医生检查了,没受伤,但应该吓到了。”
林深深抿着唇,无声流泪,点头。
她不想哭的,可根本控制不住。
沈屿觉得他的心又在痛了。
他可能在折磨自己,小的没治好,又把大的惹哭了。
可不管小的,还是大的,只要她们不好,最难过的还是他。
他见不得林深深哭,刻意装冷漠也装不下去了,不自觉放软了声音,安抚她:“别哭了,我们一会就到了。”
沈屿的声音其实很苏的,特别是他刻意放缓放软声音时。
年少时,林深深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许是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松了下来,加上沈屿突然而来的温柔,往事与现实交杂在一起。
于是,林深深哭得更凶了。
沈屿怀里抱一个,视频里还要安抚一个。
可难过归难过,他又觉得空了多年的心被填满了。
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啊。
而她们,都需要他。
沈屿赶到医院时,林深深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你怎么出来了?”他语气不虞,“不要命了?!”
林深深不管,冲上去,就去接沈屿怀里的晚晚。
“晚晚,是妈妈啊。”她还在哭。
沈屿没办法,对深深,他总是毫无抵抗力,松了手,将晚晚交给深深,他冷眼看向秘书。
秘书立刻低头认错:他们有什么办法,沈总夫妻俩,一个比一个不要命,他们做下属的,又能控制得住谁呀。
深深带着晚晚回病房时,秘书小声喊了声:“沈总。”
沈屿在门外驻足,不悦地回视。
秘书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道:“现在夫人和小姐都安全了,您快去把手术做了吧。”
再晚,真的来不及了。
不说,沈屿还不觉得。
秘书一提,他忽然觉得头疼地快要炸开。
紧接着,身体也不受控,腿下一软,他赶紧抓住门,想让自己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