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做了一夜梦,起来洗了个澡,看了眼时间,就换鞋出门倒地铁去片场了。
丁有泽给他找了个武替的活儿,还是目前正在热播的一个剧,边拍边播的那种,看来他花了不少功夫。
片场离他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
王道接下这份工作的时候是毫不犹豫的,一是因为贫穷使人充满热情,其次是因为,这部电视剧的投资商里面,有一个他认识却不认识他的人。
王道一直是一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每次出门之前,他会看好时间,提前预留出交通上要花的时间,然后提前半小时到。
这次同样,他到片场的时候,主角的戏还在进行中,手里拿了个纸卷的应该就是这部戏的导演了,在导演旁边放着一个落地太阳伞,伞下支了个椅子,坐在伞下的人戴了个墨镜,翘了个二郎腿在那儿晃悠。
导演正弯腰跟那人说着什么。
因为拍摄机器的遮挡,在王道的方向不太能看得到那个人的脸,但看那架势,两人几乎是要争吵起来了。
“印方根本没有舞蹈基础,那些招式他根本不行!”导演明显压着火。
“不行?不行不会练吗?”
“饶总,戏已经开机了,全剧组等着他练?我希望您能考虑一下成本!”
戴墨镜的男人不说话了,仿佛真的开始考虑起来了。
王道走过去,想等他们吵完了再问导演自己什么时候上场做替身,猛然听得一句熟悉至极的声音,用一种平淡的语调说:“要不,你别干了。”
导演的气焰瞬间被掐灭了,想说的话说不出,憋红了一张脸,两鬓斑白的样子看得王道心里有点难受。
娱乐圈这个圈子,说复杂其实也没多复杂,年龄从来都不是获得尊重的资本,权和钱才是。
饶景铭这才注意到他的靠近,抬手摘掉墨镜,歪着头,微微皱着眉头,一副拽兮兮的样子,问:“你谁啊?怎么这么眼熟?”
王道深深地看他一眼,试图唤醒他的记忆,“我就是王道。”
饶景铭皱着眉想了会儿,连连点着一根食指指着他,恍然大悟道:“就是上次在医院!”
王道最后一点希望落空,带着点失望点点头,心道:还不止呢,你个死脸盲……
“小兄弟,你干什么来了?”饶景铭一改刚才阴郁的表情,把腿放下来,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地问王道,“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消息还挺灵通嘛,居然知道我在这儿。”
王道一听便明白过来,他是以为自己是故意来这里找他帮忙的?!
“不是,朋友介绍的兼职武替。”
饶景铭听了,轻轻“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又看了一眼旁边敢怒不敢言的导演,笑嘻嘻地道:“导演,我改变主意了,这段还是用替身吧!”
王道略微一想,便明白了。
刚才导演和饶景铭是在因为用不用武打替身而争执。
导演考虑拍摄成本,坚持要用,而饶景铭不知道考虑什么,不让用,于是两人就杠上了,但是王道一来,饶景铭立刻改了主意,用。
因为替身就是王道,如果不用,他就失去了这份兼职。
王道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沉静如水。
他心想:事不过三,饶景铭,你完了。
王道原本以为,他的人生永远不会跟他有所交集,他打算给自己三次机会,看看两个完全不同圈子的人会不会遇到一起。
没想到真的遇到了,在他发传单的街心公园,在他卖唱的酒吧,在他的保险推销电话里。
于是,他又退了一步,遇到又有什么呢?在公园,他悠然散步,他发传单,在酒吧,他花钱享乐,他努力挣钱,在电话里,他闲适聊天,他搞推销。
无论何时,两个人的身份和做的事情总是不一样的。
但是,是饶景铭先招惹他的。
在医院,是他拉住了林女士打在他脸上的手,还给了他一张名片,在街头,也是他主动拿走了他一半的传单,在片场,饶景铭分明不打算用武替,可是他一来,他就笑眯眯地对气得要和他打起来的导演说自己改变主意了,要用替身。
饶景铭总是这样,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给他希望。
高中的时候,H市第二中学。
在这所学校,有两个人最出名,一个是车接车送,身边小弟无数的饶景铭,另一个就是常年穿着校服无时不刻不在兼职的王道。
出名的原因无他,无非是一个最富,一个最穷。
“铭哥,最近王道那逼太嚣张了,我们要不要收拾收拾他?”两个跟班中身材较小的那个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道。
饶景铭胳膊撑在桌子上,一手撑着下巴,懒懒地掀了掀眼皮,问:“他怎么嚣张了?”
小跟班来了吹牛的劲儿,“他期中考又考了全校第一,最近名气都大过你了!”
“就这理由?”饶景铭困得打了个哈欠。
小跟班笑容凝住,战战兢兢地道:“不够充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