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宅议事堂,族中要员大多已到场入座,顾临安坐在堂下右侧首位,将手杖放在了倚侧。
对侧的座位上并没有人。顾临安淡淡敛着眉,看仆人倒上新煮的茶水,他伸手,捏了一盏,放嘴边轻抿一口,不忘扬眉赞赏:“煮茶的手法,越来越娴熟了,改日你找找张嬷,比比?”
倒水的姑娘名唤傅春,听着自家的大少爷,暗暗夸着自个儿的煮茶技术都可和张嬷比拟,又是喜上眉头又是害羞脸红:“多谢少爷,我一定会在茶上下更大的功夫,不让少爷失望的。”
顾临安眉眼一弯,又低头抿了口茶,这次倒没回傅春的话,傅春心想,不能在自家少爷面前丢了矜持,于是起了茶端,又为其他人斟茶倒水。
顾临安抿了茶,抬头恰看到傅春离开的背影,他没有任何的停留,目光飘到了堂上空荡的位置——一把紫檀木交椅,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这把交椅是尊贵的,仅是散出微弱的紫光都透着权力的诱惑力。
顾临安看得久,不时有人从眼前走过,但这都不是他撇开目光的原因,看得入心,头不自觉的侧着——微眯的眼睛里并没有权力渲染的贪婪,反而是一种看玩物似的戏谑意味。
这把交椅传承了几百年……可能中途也有过修补重漆,然而它的光辉远比坐着的人更为夺目,毕竟正是因为这把交椅,这坐着的人,才变得尊贵。顾临安冷漠的想着:也就他们想的出这种花头,靠着这么一把破烂老东西,就能糊弄得自相残杀,真够可笑讽刺。
他就这么悠悠的看着,丝毫不顾忌在他人目光中,对自己的猜忌。
等了半刻钟,喧闹的大堂慢慢安静下来——顾家家主结束繁忙的共事,在“众人期待”中走了进来,笑得威严肃穆,直步走上堂首,坐了下来。大概是急匆匆赶回来,口干舌燥,先喝了茶润润口,这才慢慢的开口:“让你们久等了。时间已迟,那今天开门见山——有什么需要商议决策的事情。”
顾庆安把茶杯放下,环视四周。
堂下的人,或真的无话可说,或东张西望,欲言又止。顾庆安全看在眼里头,在最后收回目光的时候,别有用心的看了眼顾临安,而后者或许感觉到了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眼冷冷的看了过去。
顾庆安不动声色,收回目光继续说:“都是同宗族人氏,有言必说,不用顾忌与藏掖。”
又是许久的沉默后,最先站出来的人,是赵忠闵:“既然家主都这样说了,我正好有件事儿,很需要宗族知晓,并且商议定夺。”
顾庆安:“哦?什么事情?”
赵忠闵笑了声,随后转身,看向顾临安:“这件事,和顾少爷有关系。”
顾临安不惊讶也不惊恐,甚至已揣测到他所言的会是什么事情,抬头正视赵忠闵,眼底含笑且冷漠:“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与我有关,顾家业务牵扯各方各面,我还真一时想不起来了。”
赵忠闵意味深长的一笑,说:“这事儿,其实我还要向顾少爷求证,毕竟是从他人口中偶然得知,本着担心顾家,这才留心记下了,就等着趁今日会议,告知于各位,然后——发表看法以及措施。”
顾临安气定神闲:“说。”
赵忠闵对顾临安的态度,早已厌恶多时,却还是忍住怒意,皮笑肉不笑:“这件事,是和《阴阳书》有干系。听闻《阴阳书》在半月前就已被有心人取走,不知所踪,敢问顾少爷,这事是否为真?”
顾临安了然此事后的一挑眉,语气平淡:“假的。”
赵忠闵霎时眼睛瞪如圆,似乎料定了顾临安说假话,并且自己也执意要拆穿他的谎言,冷笑说:“假的?这件事可是看守拢山墓地的属下说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会说谎话。”
“那赵叔的意思是——”顾临安刻意拉长语调:“我说谎了?”顾临安在说这话时,面色从适才的微笑转变为冷凝:“赵叔是宁愿相信一个不知名不知底的属下,也不愿相信我?”
赵忠闵咬牙切齿,知道顾临安这话儿就是□□裸来坑自己的,他选择避而不谈,言之其他:“《阴阳书》对顾家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东西。这几百年来都由顾家主线一脉保存守护着,一直未有差错,然而近年缕缕出现这样的流言,我想无风不起浪,其中该是有些原因促使产生吧。况且,这书在三年前定由大少爷看守,这流言便层出不穷……我想保险起见,《阴阳书》尘封多年,是否也该让它重见光明一次,也好让我们这等老一辈的,可卸下担心。”
其他人都赞同的点头,顾庆安手掌撑着下巴,在做沉思状。赵忠闵看着他,在等顾庆安做出什么选择——虽然这个答案,他心里已经有数。
顾庆安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放下手:“确实。这几年,《阴阳书》的事多有变故。”他说着看了眼顾临安:“临安,选个日子,将《阴阳书》请出来,也好让众叔伯兄弟们放下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