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亲生的,我父亲他,原来是……俞朝长公主的暗卫。”
阮阮有些惊讶,“那么你亲生母亲……是嘉荣长公主?”
那个传说中妖艳跋扈的女人,几乎是俞朝最有权势的女人,和宰相姜吴齐齐联手,把持朝政数余年,珠帘听政,扶持过三个幼帝,第一个十岁上位,十六岁的生辰时暴毙而亡,第二个十三岁上位,活到十六,身中剧毒,死亡原因不言而喻。
第三个,便是那三岁得天花的末帝。
灭国之后,她逃到北边,引起了不小的祸乱。武安将军过去大概是处理那些事的。
“可嘉荣长公主一生未嫁,我还以为她没有驸马。”
魏濯颔首:“皇室不准主仆之间生出情愫,我父亲他是个十分服从规矩的人,克制自持,从未有过逾越的想法。”
可耐不住长公主热烈如火的引弄,一个方正刚直的人,再怎么隐忍也还是被吃地死死的。
后来二人彻底陷入爱情,那段时间几乎形影不离,碍于身份,魏从江无法在表面上显露自己的感情,长公主却不以为然,许多时候的行为都有些过分。
魏从江革职从军,期望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把心爱之人迎娶回家。
这一走,就生了事故,他在心中得知爱人有了身孕,欢喜之余格外卖力,军功军勋拿下不少。
再回来时,已是将军的身份,他兴致昂昂地进宫请求赐婚,却被长公主亲自驳了下去,那时她的权势已遍布朝堂,根本无需顾及其他。
魏从江不解,前去找人,却看见一个清隽的男子正捏着她的下巴问话,听说这人是新晋的尚书,名叫姜吴,很得外人吹捧,却大胆到对公主行为不端。
他怀着怒气,推开姜吴,把地上的人护进怀里,反遭一巴掌。
姜吴嗤笑:“那小家伙可是嘉儿与这野人所生的儿子?他是你第一个男人?”
嘉荣推开魏从江,眉眼妩媚,“是又如何?姜家哥哥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可是吃醋了?你去年三月和别的女人成亲之时,可曾料到会有这种情况?”
魏从江猛然怔住,去年三月,便是她突然示好的时候。
姜吴愤愤然地指着魏从江,“我说让你再等等,我一定会休了妻,然后回来娶你,没说让你找野男人,更没让你跟他生孩子!”
嘉荣痴痴地笑起来,“这期间你也没来哄我呀?你只顾着跟你的夫人享云雨之欢了吧?我不生个孩子,怎么把你气过来?”
两人言语纠缠不已。
魏从江如遭晴天霹雳,他看了眼角落处摇篮里刚生下来没几天的皱巴巴的婴儿,前去抱在怀里,心脏剧烈地痛,拦住女人的肩:“跟我走。”
嘉荣再次推开他,“你刚才是没听见吗?我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你,这期间也没委屈你,更别提还生了这么个小家伙,带他走吧,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准跟人提起。”
他眼眶猩红:“你当我是什么?”
女人美地耀眼,笑魇如花,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玩物。”
魏从江拳头锤到地板山,鲜血瞬间涌出来,红地刺眼,他讥讽地笑着,用力掐住那修长的脖颈,姜吴脸色突变,两旁侍卫举起刀枪,蜂拥而上。
他只要一用力,就能扭断她的命脉,看着痛苦到绞起的五官,终究是没下得去手。
只稍稍松懈,便被数人压制了下来。
嘉荣站起来,唇色惨白,凤眸轻转间,脚尖敲了敲摇篮的边缘,“这孩子,就当欠你的。”
姜吴连忙阻拦:“孽子不可留。”
“要了本公主半条命的小东西,白白杀死过于可惜了,今后万一还能用用呢!”说完后她挑起指尖,在婴儿脸上弹了弹,对魏从江奉劝道:“我今天让你把他带走,未必不会再派人去杀他,就看你护不护得住了。”
而后她又轻笑一声,蛊惑道:“就算你护得住又有什么用呢?不还是替着我大俞守护血脉……”
声音越来越远,魏从江面色阴鸷,被无数人压着走出皇宫,怀中是他出生便被母亲抛弃的亲生骨肉。
姜吴官阶扶摇直上,坐到了最顶端的宰相,日日夜宿皇宫,好不气势。
而魏从江,是京中最不服管教的将军,手下的兵对皇室来说是一种威胁,姜吴身为宰相,不止时不时地派人暗杀魏濯,还几次三番作计收回兵符,都没能成功。
这番朝堂上的文武分裂给俞朝留下了巨大的隐患,几年过后,诺大的王朝土崩瓦解。
这些事情是长公主身边一个老太监告诉魏濯的。
他幼时无母,曾经好奇过别人家里为什么有母亲,一次问起魏从江时,却并没有听到解释,但耳边那一声连着一声的叹息让他稚嫩的心格外沉重。
从那以后便再也没问过,只是身边总有人时不时地刺杀他,他不止一次地受过伤。他的生活比同龄人过得辛苦许多,每日练剑练枪,不能有半点松懈,然而还是会遇到各种危险,最严重的一回,差点丢了命。
养好伤之后,魏从江命人简单收拾了行礼,告诉他,说要去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那段时间正是魏俞相争的时候。
跟他们一起逃出来的,还有那个老太监。
后来的一年,他亲眼看着父亲受伤回家,然后出门,再回家时会受更严重的伤,有一天,彻底不回来了,听人说,大将军死状惨烈,数箭穿心而亡。
他自己寡淡薄凉的性子,孩提时就有,现在想想,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养起的。
魏濯很少回忆那段记忆,说出来的时候,好似已经麻木,暗淡无光的幼年,除了父亲根本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但此时心中却轻快了许多。
他深深地看着小姑娘的眼眸,没有看到厌恶和憎恨,他太害怕自己爱的人会介意那名不副实的血缘关系了,以至于这些天辗转反侧忧心重重。
可手背上轻轻揉揉的按捏仿若温声软语的慰语。
他轻道:“如果身体里的血,能分清该多好,只要往外放一半,我便跟她再无关系。”
阮阮缓了许久,“你是不是傻,都活了这么多年,你的身体,眼睛鼻子耳朵膝盖,还有血,都已经是你自己的了,怎么还能分出来一半还给别人?还是个从来没养过你,总想着利用你杀你的人。”
魏濯年幼时的经历,让她心疼极了,听的时候眼眶红了好几次,恨不得从一出生就认识他。
那样的话,自己会保护他,他的生活会快乐很多,不会总是冷冰冰地绷着一张脸,也不会那么地寡情。
说不定他们还会变成青梅竹马,魏濯顺其自然地喜欢上自己,她也不用大费周章地去软化魏濯,后面更不会有那么多的波折。
其实她心里清楚,魏濯并不是那么地想坐这个皇位,比起操纵权力,他更像是在这里打苦工的,而自己,是承包土地的地主,每天只顾吃喝享乐就好。
沉默片刻,她又补充:“你身体的每一部分,以后就都是我的了,你也是我的,不准随便受伤。”
魏濯低头,眼眸清亮,心里软成一片,从眉心吻到她的耳侧,声音低哑勾人,直抵耳膜:“阮阮,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