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居图拢扩了大半个京西,二十四条街巷纵横交错,在薄布之上平平整整地排列着,空旷处粗糙,人群聚居处细致,细到连风月之地桃花阁也添了上去。
阮阮看见桃花阁三个字后,别开了眼,她耳朵上传来一阵烫,困在姝仪宫那些年,老躲在墙内偷听宫人的碎嘴,那些闲言闲语中,桃花阁出现的次数居于首位。
只因她四皇兄风流快活,常常窝在那里昏天昏地。宫人们谈及此事的时候,也会用一些粗鄙烂语来形容那些房中媚术,每每听的她面红耳赤,然后躲进殿内,总要好一阵子才能平复下来。
而她刚才摸到了魏濯的胸口,第一次隔着那么轻薄的布料摸一个男人,现在手心处还微微发麻。
魏濯瞧见小姑娘脸上又施了一层粉嫩的颜色,肩颈紧绷,一双眼眸聚精会神地盯着地图上某个地方,心下生了好奇。
他站起身来,走了过去,顺着她的目光看,桃花阁三个字眼格外地醒目,也不知小姑娘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
魏濯轻轻咳了一声,只见软垫上盘腿坐着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颤抖了一下,他眉眼挂上淡淡的笑意。
阮阮刻意地用手挡了挡她刚才看着的地方,抬起头来,目光在魏濯胸口转了个圈,捏了捏手掌心,不满道:“这张图,都要画下来吗?”
“挑你喜欢的地方画。”
阮阮并不知自己哪里又惹到了魏濯,第一次罚她抄家规也就罢了,这次却要手画一副地图,这是什么令人不解的恶趣味?
不过,画图总好过把她送去陵园守墓,一想到这里,她连埋怨都顾不上了,只想早些完成手中的这副画。
整间屋子只有火焰燃烧时发出的霹雳声,衬得外面尤为热闹,家雀叽叽喳喳的声音一阵一阵响起,天气逐渐转暖,屋檐上的冰凌柱大概是从中间断开了,落到地上时发出一阵巨响。
小姑娘画的很认真,笔尖动地极快,画到一半,便痴痴傻傻地微笑起来,笑完之后握着手边的茶杯,饮下一口茶,顺带着咂咂嘴,仿佛喝的是天上仙露一般。
这房中对了个人跟他对面而坐,如此景色令满桌的文册黯淡无光,魏濯看一眼都觉得寡淡无趣,乏味至极,他尚有十足的定力,还有些把控不住自己目光的去处。
更别提历朝历代那些纵心所欲的亡国帝主们了,红颜祸水果然不是用来唬人的,刀锋如蜜糖,软绵绵藏了甜的杀伤力并不弱于铁血冰河。
阮阮画了多久,魏濯就看了多久,余光是她,正眼也是她,待小姑娘搁笔之时,他装着才抬起头,问道:“能否再默画一遍?”
阮阮一听,撇高了嘴角,她这副模样让魏濯以为自己是对她做了多伤天害理的事一般,魏濯转了话锋:“若记下了就不必再画。”
阮阮这才放下心来,低头欣赏自己的墨宝。
“拿来给我看看。”魏濯伸手扯来了那张密密麻麻的画纸,无论她画的好与不好,都准备昧着良心多夸两句,谁知看完后却脸色铁青。
诺大的白纸上倒是画了许多地方,一一标明了是何地方,魏濯险些笑出来,他忍住后把手里的东西往那边一扔,冷声道:“这就是你一个时辰画好的成果?”
差一点点就碰上了火炉,阮阮心疼地捡了起来,拍打上面的灰尘,仿佛是在不服气:“我画的很是用心,殿下为何这般不满。”
盐水鸭五香卷珍珠丸肉夹包芙蓉饼……
“八宝楼鲜味居小榛阁五色堂……”魏濯扣了扣桌面,提声道:“除了吃喝玩乐的地儿,还有别的什么?”
他还想说一句:没有一点当奸细的自觉。
但他对待阮阮非常沉得住气,万一她大智若愚专门画了这些表面功夫来掩盖实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又或者是看上了他这块风水宝地,准备脱离江湖,赖在这里蹭吃蹭喝一辈子,所以提前记好能吃饭的好地方。
毕竟这个小姑娘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就连往他身上扑的姿势也很格外不同,阮阮扑过来的时候魏濯没躲,看着她这身柔弱无骨的纤细身姿,想都没想就决定了要做一回肉垫子。
他顺势将小姑娘揽入怀中,指尖有意无意地捏了下她软乎乎的耳垂,手感颇好。
阮阮仿佛开关被触了一下似的,整个人轻轻颤了颤,刚才她不小心踩到裙角,天旋地转之际就又跟魏濯变得亲密无间。
“你做什么事是不是都禀着有始有终的态度去完成的?”魏濯问。
阮阮还晕乎乎地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嗯了一声,满脸疑惑。
“来的时候要抱我一下,走的时候还要再抱一下。”魏濯又生了些异样的感觉,他稍稍别开头,躲过怀里淡淡迎来的清香,放缓声音,掩盖自己莫名的不自在:“魏阮阮,你有点粘人了。”
阮阮干脆利落地从魏濯身上爬起来,仔细拢了拢衣领,生怕自己哪里被人占了便宜,魏濯的怀里她已经待惯了的,每次都是全身火辣辣的,仿佛被放进油锅里煮过一遍,这次也是。
只不过听到魏阮阮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有些恍惚,这份恍惚感压下了浑身的烫意,只暗暗惊觉魏濯记性好,居然还记得当初给她赐过一个姓。
她的这些动作和态度,落在魏濯眼里,就略染上了几分轻薄之意,像是桃花阁欢愉过后的男人,提上裤子便快活地出了门,根本不会安抚一下供他享乐的女人。
小姑娘也是,眉眼极好,偏偏无情,竟完完全全把他忽略掉了。